“谢小姐。”
裴渡低声开口:“我没有不高兴,你不必因为我……耗费精力。”
一瞬的沉默。
“什么叫‘耗费精力’。”
谢小姐忽然朝他靠近一些,轻轻笑了笑:“裴渡,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不适合用来谈情说爱。”
少年的身体陡然紧绷。
心脏像从高处坠下,胸口空落落什么也不剩下,在生生发疼的时候,又听见谢镜辞的身体。
她笑意加深,凑到他耳边:“适合用来成婚,然后好好藏在房间里,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让其他人看到。”
不。
太土了,太土了。
谢镜辞心里的小人拼命撞墙,却又莫名感到了一气呵成的舒爽,面对着裴渡念出这种句子,似乎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样令她反感。
居然还有一丢丢开心是怎么回事!
裴渡耳根骤红。
“不高兴不用憋在心里,告诉我便是。”
谢小姐说:“不要总是替我着想啊,凡事闷在心里怎么行。我们裴渡这么讨人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是享受,哪能说‘耗费精力’。”
系统一阵恶寒:[好恶心哦,你自己加了这么多台词。]
谢镜辞哼哼:“要你管。”
“谢小姐。”
裴渡听得面红耳赤,声音低不可闻:“……你不要捉弄我。”
“没捉弄你啊!全都是真心话。”
谢镜辞忍着笑,轻轻吸了口气:“你身上有没有用熏香?为什么一见到你,周围都是甜的。”
太土了。
但是好开心!她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无师自通!娇气包,真香!
裴渡已经说不出话了。
“裴渡。”
系统给出的两句台词已经到了尾声,谢镜辞却没停下:“你知道最叫人开心的数字是几吗?”
他闷闷摇头,听她继续道:“是五哦。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像在哄小孩。
裴渡强忍住飞快的心跳,安静点头,耳边仍是谢小姐的笑:“你伸出手,比一个五,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乖乖照做,伸出生了薄茧的修长右手,五指张开,比出端端正正的五。
于是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掌心。
在此之前,谢镜辞一直不理解撒娇存在的意义。
她习惯了拔刀往前冲,或是通过撒钱的方式向别人表达善意,唯有面对裴渡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好像撒娇也很有趣。
在他身前,她可以尽情服软,只要能让裴渡开心,心里也就自然而然地雀跃不已。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裴渡。
谢镜辞的右手纤细许多,手指冰凉,顺着他五指间的缝隙往下,一瞬间十指相扣。
她问:“是不是挺叫人开心的?”
系统连连摇头,震惊不已:[噫,我的天呐,你好肉麻,这就是传说中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它看不下去,选择下线消失。
裴渡没说话,薄唇紧抿。
他是太开心了。
胸腔里的洪流一波接着一波,把心脏冲撞得摇摇欲坠,他快要承受不住如此炽热的温度,在荒芜贫瘠的心口上,簌簌生长出一朵朵小花。
脑子里有个小人在窜来窜去,
裴渡想把自己蜷起来,或是拿被褥捂住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谢小姐发现他嘴角的弧度。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情绪啊。
“在来之前,我仔细想了一下。”
谢镜辞瞥见他像在做梦的神色,噗嗤笑出声:“很多人叫你裴渡,我们既然是能够手牵着手的关系,在称呼上,是不是应该更独特一些?”
裴渡哑声应她:“谢小姐……想叫我什么?”
“我准备了三个称呼,你听一听。”
裴渡还没来得及整理心绪,就听她叫了声:“渡渡。”
防御瞬间破裂。
他抿着唇,眼底却溢出满满的笑。
“然后是――”
谢镜辞察觉了这道笑意,声线更柔:“裴渡哥哥,你在笑耶。”
裴渡的脸果然更红。
她心里的小人止不住大笑,有些人在山洞里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还不是要败在情话之下,变成一动不动的软脚虾。
大仇得报,普天同庆。
他脸红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哦。
他被当面戳穿,正要收敛神色,颊边的酒窝就被一戳:“第三个,小嘟嘟嘟嘟嘟嘟――你最喜欢哪一个?”
裴渡迟早会被她折磨发疯。
但在此时此刻,在疯狂跃动的心跳里,他心甘情愿跟随着谢小姐的牵引,极小声地回应:“……第二个。”
“噢――裴渡哥哥,原来你中意这样的称呼。”
谢镜辞得意洋洋地笑,将这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尾音噙了笑,飘飘悠悠往上翘。
裴渡已经脸红到发懵,如同置身于炽热的糖浆,在短暂寂静之后,又听她继续道:“裴渡哥哥喜欢猫咪还是狗狗?”
她故意叫了那个称呼,咬字清晰得很,裴渡听出其中蕴含的笑意,仓促垂下眼睫。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时候整日疲于奔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长大入了裴家,亦是每日练剑,除了停在树上的鸟雀,没见过太多动物。无论猫还是狗,对于裴渡来说,并没有太大不同。
但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
慵慵懒懒,高傲优雅,又神秘不可测的,如同谢小姐一样的那份答案。
裴渡答:“……猫。”
近在咫尺的姑娘朝他微微一笑。
谢镜辞的柳叶眼纤长漂亮,弯起来时形如月牙,眼尾悠然上挑,勾人至极。
裴渡直觉地感到慌乱,好不容易趋于平稳的心跳,再度开始剧烈颤动。
他看见谢小姐一点点往前,气息擦过脖颈,来到耳边。
温热的吐息绵延不断,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在心头,他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谢镜辞的一声轻笑。
贴着他通红滚烫的耳垂,唇瓣无声开合,在静谧小室里,发出比水更为柔软的耳语:“别不高兴啦,喵喵。”
有烟花一样的白芒爆开,从耳畔到大脑,再沁入沸腾着的血液,层层轰炸。
裴渡一颗心脏丢兵弃甲,溃不成军,软成一滩烂泥。
他彻底没有办法,在极致的温柔下,眼尾生生发涩,只能笨拙伸出手去,将谢小姐轻轻抱在怀中。
心头,脊背和指尖都在战栗。
少年人未曾体会过这样的恩宠,因而连嗓音也发着抖,如同低哑的祈求:“谢小姐……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