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也在这里!”
女孩飞快应答,说完又摸摸鼻尖:“虽然我们两个暂时分开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来找我,跟我一起回家的。”
姑娘提着灯笼站在树下,眸光流转,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片刻才轻轻道:“你们兄妹关系定是很好。”
应该……算是吧?
秦萝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快步跑向哥哥,却被后者下意识躲开的情景,迟疑着眨眨眼睛:“哥哥很好,我很喜欢他。”
姑娘闻言沉默须臾:“他一定也极在意你。”
不等秦萝开口,她安静笑了笑,继续道:“凡是付出的好意,都能被对方察觉到。很多人都是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不会特意做些搂搂抱抱的事情,但你的感情他们全部知道,并且牢牢记在心里,默默对你好――你哥哥一定就是这样的人。”
她说罢顿住,声音倏地低了许多:“能有兄弟姐妹是件好事,你能喜欢他,也是好事。”
真的是个好温柔的姐姐!
秦萝听着点点脑袋,放下一些警惕,心生好奇:“姐姐,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身侧的人影定了一瞬。
少女垂眸看她,温和应声:“等人。”
等谁?
她正要出言询问,忽地听见一阵踏踏马蹄。姑娘敛去笑意,凤眼微抬:“到了。”
于是秦萝也转过身去。
比起她之前收到传讯符时乘坐的马车,如今飞奔而来的这辆明显精致许多,连拉车的马也换了个品种,生有三只眼睛两个脑袋,跑起来迅捷如风,像是来自幻想大电影。
姑娘没说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在一片黑暗里,看不出眼底的神色。
三只眼睛的白马生得怪异又漂亮,秦萝一时看得出了神,恍惚之间,望见一袭白衣。
而今入了夜,那道澄净似雪的白显得尤为突出。
来人身法极快极轻,眨眼间稳稳当当立于马前,车夫微微愣了愣,转身朝着车里低语几声。
不止车夫露出惊讶的神色,秦萝亦是浑身滞住。
穿着白衣服的那人她再熟悉不过,准是宋阙没错。
身旁的姑娘察觉她的动作,轻轻拉住秦萝衣袖:“别动。”
话音方落,另一道身影从马车里跳出。
这回秦萝更呆了。
自马车出来的少女面色惨白、柳眉凤眼,不管怎么看……都和她身边站着的陌生姐姐一模一样。
“琅霄君。”
少女模样狼狈,似是刚刚大哭过一场,眼睛红肿如桃,走向宋阙的步子跌跌撞撞:“我……我失败了。”
她说罢吸了口气,语气加重一些:“你给的药、你给的药不对,他接过点心后的第一眼,就察觉里面加了毒……怎么会这样?”
这是霍妩。
秦萝能感觉到胸腔里的一阵阵狂跳。
那如今站在她身边的这个――
宋阙眸中含笑,耐心听她抽抽噎噎地说完,半晌轻声道:“霍诀没杀你?”
少女本就眼眶通红,闻言含泪点了点头。
“也对,他毕竟是你兄长。”
宋阙的语气一如既往平平常常,听不出丝毫波澜起伏,仿佛对一切事件的走向早有预料:“真是太好了。想来这辆马车,也是他为你回程准备的吧?霍诀不愧是出了名的好哥哥,即便来到这般田地,也未曾苛待于你。”
“我不知道……”
霍妩掩面而泣:“他为什么不杀我?我,我还记得他那时的眼神……我不想继续这样做了,他分明没有侵入修真界,自幽明山以后,也没做过坏事。琅霄君,要不我们放他一马好不好?”
“没有做过坏事?”
青年喉音和煦,唇边笑意更浓,在幽谧夜色里,倏地压低声音:“――他马上就会做了。”
最后一个字沉沉落地,四下疾风骤起。
宋阙出手飞快,几乎只在一个瞬息,疾风倏起又倏落,消弭之际,响起身子重重倒地的闷响。
车夫与马被割破喉咙,尽数倒在了地上。
秦萝看得心惊胆战,身边的姑娘似是出于安慰,握住她手臂。
而另一边的霍妩,却是独自一人面对着宋阙,陡然睁大双眼。
“琅霄君――”
少女后退一步,忍不住开始发抖:“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罢一个战栗,嗓音被压得颤抖不已:“那毒药……是你故意给错的?”
她并非无可救药的蠢货,联想到曾经种种,脑海里渐渐浮起一个猜测。
一个听起来荒谬至极,几乎绝不可能发生的猜测。
幽明山活下来除了霍诀,还有用留影石记下他罪行的琅霄君。
当初霍诀在仙盟地牢入邪发狂,宋阙亦是在场。
就连让霍妩前往魔域、递过那瓶谎称是“无色无味”毒药的,同样是他。
这一切,似乎都与这个看上去道骨仙风、温润如玉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四野无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宛如藤蔓,紧紧锢住心头。
霍妩颤抖着后退,望见宋阙含笑的眼睛。
“霍小姐着实聪慧。”
青年温声开口,一步步向她逼近:“如果当真让你毒死霍诀……那我的邪骨,可就没有着落了。”
宋阙的威压沉重如山,她根本无路可逃。
“邪骨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分明是邪修才会觊觎的东西――”
霍妩一顿:“你是邪修?”
踏踏。
乌云遮掩全部月色,晚风悠悠而来,枝叶晃荡,好似魑魅魍魉的嗤笑。
脚底踩碎落叶,脚步声越来越近。
高大的影子沉沉覆下,将她全然吞噬。
青年伸出右手,掐上少女苍白脖颈。
接下来的画面,不适合被小孩子看见。
身侧的姑娘一把捂住秦萝双眼,在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之前,秦萝瞥见霍妩手中现出的小小一缕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