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莫急。我将灵石全部给了表兄,如今钱袋空空,恐怕要劳烦二位帮一帮忙,之后等钱拿出来,再一并交还二位。”
谢寻非语气里仍然浅浅透着笑,不过细细听去,却察觉不出一丝一毫开心的情绪,反而是冷冷淡淡的讥讽占了上风:“至于灵石,若要拿五千……二位可有五百借我一用?”
五百灵石,其实不算是个小数目。
两人默默对视,心有灵犀地压下嘴角。
但和五千比起来,它顶多是个零头。
“我说,”女人传音入密,开始悄悄话,“这小子真能给我们五千?”
男人思忖一下,沉了声道:“这……他那么小的年纪,难道还能骗我们不成?”
对哦。
毕竟他们才是骗子,这世上难道还有骗子在骗钱时被骗的事儿?更何况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就算胆子再大,总不可能抢了钱就跑吧。
等这小孩把钱给他们,双方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之间再无牵连。就算日后再见,被这小子发现他们俩在骗人,到时候他一没道理二没证据,只有懊悔不已的份。
他们连到时候的台词都编好了:“我们行得端坐得直,怎么忽然就成了骗子。说我们骗人,不妨拿证据出来看看啊。”
两人前前后后一顿考量,终是决定借上个五百。
灵石叮叮当当,被女人认认真真放入少年储物袋里,谢寻非抿唇笑笑,没再出声。
片刻的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又是片刻的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女人没见他有动作,终是沉不住气:“这位小郎君,你何时去钱庄……?”
这绝对是他们行骗职业生涯中最为黑暗的一天,没有之一。
直到多年以后,女人仍会偶然想起那天的情景,笔挺清瘦的少年闻言抬眸,语气淡淡,每个字却是诛心:“钱庄?什么钱庄?我何时说过要去钱庄,大婶你又是谁?”
女人:……
女人:?
“你――”
她用了好几个瞬息,才勉强让自己接受事实:“你是个骗子?”
“我只不过到这儿来看看,怎么就成了骗子。”
谢寻非眉眼微冷,嘴角讥讽之意更浓:“说我骗人,不妨拿证据出来看看。”
莫名有点熟悉的台词。女人怔怔听完,面色愈发狰狞――等等,这不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吗?!
无耻。
无赖!!!
这世上怎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但骗他们的钱财,还把他们的台词抢了个一干二净!在骗子骗钱的时候骗骗子的钱,你觉得很有趣对吗?!
她瞳孔地震,一旁的男人更是腾地一蹦三尺高,甩着膀子就吭哧吭哧走上前来:“我去你的敢在街上骗钱!还有没有素质有没有道德了!良心都去哪儿了?劝你识相点,否则我们就――”
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儿,男人默默把“报官”二字咽回喉咙。
看看眼前这人内敛的灵力,男人默默把“打死你”三字碾碎在舌尖。
……可恶!
“哟,医学奇迹啊。”
云衡双手环抱冷冷插话:“瘫痪男子为伸张正义,竟当场健步如飞。真是人人看了都要流泪,不如去报个什么感动金凌英雄人物当当,把你裱在城墙上?”
之前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云衡说罢,人群里冒出几声噗嗤的笑,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官府来人了!就是这里!这两人骗钱!”
秦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位面黄肌瘦的阿姨和瘫痪在床的叔叔双双立定跳远百步穿杨再加铁人三项,飞也似的逃走了。
小朋友大受打击:“所以……他们两个是骗人的?”
伏魔录在识海里冷哼:“早就同你说过,世间乱成了一锅粥,好心好意根本得不到回报。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很多事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纯粹简单。”
云衡:“……正是如此。如今闹市之中,有不少人凭借这种法子骗取钱财。”
他说着顿了顿,有些不忍秦萝呆呆变成一团的模样,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继续道:“不过有善心不是坏事。”
小姑娘灰暗的杏眼亮了亮,一眨不眨盯着他瞧。
……该死。
这什么情况,他可不擅长喂鸡汤,更不懂怎样安慰小孩啊。
“就、就是,”云衡在识海里匆匆整理语句,别扭出声,“修真界远比你想象中混乱很多,有坏蛋,有骗子,也有不少蛮不讲理的人,但你不能因为他们,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烂透了。”
他觉得这种话就不应该从冷傲的食铁兽口中说出来,一字一句往外边蹦的时候,简直比学宫文试还折磨人。
云衡抓耳挠腮,故作镇定:“城池偌大,既有真正需要帮忙的弱者,也有许多心怀善意的好人。就,黑暗面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点,做好事不丢人……这样。”
伏魔录沉默不语,在识海里没发出一丢丢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