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涟抬头看雁归,雁归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而且,眼眶竟微微泛起了红。
景涟吃了一惊,一时无语,叔侄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看着彼此。
良久,雁归开口,威严的声音微微打着颤:“皇叔,还记得么?朕小时候时常被人明里暗里的排挤,有一回受人诬陷在先帝的御书房罚跪,只有皇叔肯替朕求情……朕忘不了,小时候坐在皇叔肩膀上摘桃花,跟着皇叔一起偷偷在后花园池塘里摸莲藕……朕也忘不了,先帝驾崩之后,朕遭人迫害,只有皇叔想尽办法想要留朕一条性命……皇叔!如今你我竟然这样见面了,你让朕怎么办?你让朕拿皇叔怎么办?!”
雁归这一开口,说出来的话不仅让景涟觉得无比意外,连在场的叶檀与楚岚也都诧异地望着雁归。
景涟双目微红,笑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想不到陛下还记得。”他声音平静,语调轻柔,更像是寻常人家叔侄之间的聊天。
“记得。”雁归说道,“朕还记得皇叔教朕治国理政之法,教导朕‘治大国若烹小鲜’。”
景涟:“是啊!臣确实对曾经的太子昭讲过,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有一味调料放错,那这道菜就变了味道……陛下治国,必要严于法度,无论何人犯法皆要等同视之,如今,臣犯下谋反大罪,甘愿领受任何惩处,为陛下严明法度开先河!”
“皇叔啊……”雁归笑得惨淡,“生而为人,上有苍天,下有厚土,任何人都要心存敬畏,不可随心所欲。帝王也同样如此,生而为君者,常忧天下苍生之事,常怀为生民立命之心……皇叔的教诲,朕感念于心,若是一道菜放错调料而坏了味道,朕还可以加上盖子,不让别人看见,藏起来留给自己,而人的生命只有一回,若朕用皇叔的命来开律法先河,皇叔丢掉的是命,却如同剜去了朕心里的一块肉!你让朕如何下手?”
话音一落,景涟的眼泪终于滴了下来。
“皇叔走得急,应当没等到圣旨下达,皇叔幼子——朕的小堂弟景轩,在待选太子名单之首。”
景涟大吃一惊:“陛下?”
“朕说过,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身为帝王,肩上担得是天下苍生黎民,景轩虽然年仅八岁,但宽德仁厚,聪颖好学,深得朕心,倘若日后他能初心不改,便是太子最佳人选。”雁归顿了顿,望着景涟道,“皇叔虽有行差踏错,但念及皇叔身为景氏族长,为传续景氏大统才不得已而为之,就罚皇叔交还兵权,日后安居奚地,俸禄如旧,朕也将再不予奚平王以任何封赏,追随皇叔进京的将士,朕不予追究,将他们军制拆散编入各州卫军,皇叔可还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