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大明的正史野史都熟念于心。都说“明穿不封王,妄做华夏儿郎。”他没有那么大的志气了,可他还是一枚华夏大好儿郎,他也是一枚热血的华夏儿郎!
他要去北京,去见皇上,去保护皇上安全长大,要兴王再也没有机会做皇帝!要……
“妹夫,你怎么哭了?可是风沙大眼睛不适应?”大舅兄的大嗓门响起,一脸关切地看护着他,还给他戴上一顶大斗笠,斗笠脏脏的灰色带子,牢牢地系在脖子上。
“戴上斗笠也只能遮一遮。现在初春还好,等到夏天这边镇的大太阳,你啊,慢慢适应就好,会适应的。”
大哥章怀举,就差直接打杀他。大舅兄汪直,将妹夫这一路的表现看在眼里,不哭不闹的,睡柴房马棚闻马粪,干饼子就凉水也能忍下去,就觉得妹夫可能还有救,念着家里的妹妹,对他还算照顾。
章怀秀动动眼珠子,嘴唇几不可见地动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几番“经历生死”,刚醒来时候的豪情壮志,都没有了,对现实环境努力接受,包括大便后用土疙瘩擦屁股,包括这颠簸的人吐血的骡子车,还包括这完全不同的风俗人情,包括再也见不到亲友的哀痛。
章怀秀转头,低头,那句“谢谢大舅兄照顾”,放在心里。
汪直……他来肃州,做什么?章怀秀不得不担心。
章怀秀担心汪直是不是要和蒙古人合作,铤而走险在西域走私。可是章怀秀很快就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他在肃州城外,见到一百五十多个江南文人。
一百五十多个年轻的江南文人,加上小厮仆人,全都风尘仆仆的,脸上完全不见江南小公子的白嫩,身上也没有了那股子烟雨江南的悠闲,边镇的风沙吹皱他们的皮肤,边镇的水土要他们肠胃不适,赶路的辛苦更是磨去他们的激情。
一张口,温柔的吴侬软语中也透着疲惫,沙哑无力。可是他们的眼睛还是亮亮的,他们的目光安定,丝毫没有退却回去的意思,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认认真真地忙碌,勘测地形,丈量距离,记录文书等等。
那是一种怀抱希望、不屈不挠的安定,一种卧薪尝胆、敢为天下先的勇敢。
他的大哥满脸敬重地帮忙,吩咐他拿着水壶和药膏,给几个嘴唇起泡,手上起泡的小公子擦擦。
他的大舅兄嬉皮笑脸的,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热情地帮助一个小公子拉着准、绳、规、矩,测绘这座山谷的高度,谷底河水的深度。
堪称艺术品的拨镂牙尺,依稀可以从脏污里看到雕刻花卉的纹路,那是人间江南才有的美好物事儿。
他又想起,当年永乐大帝派遣陈诚三次出使西域,大明威德通被、四方宾服的盛景。而正统年间,大明商人自发组织队伍,一步一步地行走西域,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且在异域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