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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引 子木长战 785 字 2022-10-04

他弯下腰,按着刀柄,轻车熟路地单手套回鞘里,再捡起来,垂眼看着。

他忽然闭了闭眼。脸上不带一点表情,眉头却微微蹙起。

……跟拿不拿得起来刀,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的。

刘山是云州人,生在三十多年前,兵荒马乱的年代里。

父母带着襁褓里的他一路流亡,好不容易到了云州北边稍太平些的地方,却已经落下了一身的疾痛,在路上还能撑着的那口气,没多久便散了,留下他一个人。他运气好,被一个鳏居的捕快收养了。

——这是他从养父那里听过来的版本。

养父倒是不瞒着。他小时候第一回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跟他讲了,完全不担心他小小年纪会不会生出点什么偏执。

不过那个年头,“显兴战乱”中期,边关各州一片混乱,连腹地都是人心惶惶。战事,匪患,天灾,瘟疫……到处不太平。云州流民极多,北边还好些,再往南些,路上随处走走,都能看见尸骨,孤儿并不少见。能有命活下来、再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他初初听着那一次,也只是唏嘘了一番,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感触或是在意。说到底,那些事情太遥远了,发生在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现下听起来,倒像是别人的故事。

更何况,许是见得多了,养父说起这些事情,语气实在太平淡了,干巴巴地像在念份文书,实在像看着白纸黑字上的公告,没什么实感。

他养父姓刘,大名一个“猛”字,却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跟这个名字半点没沾着边,听起来反倒像是个嘲讽。

他跟刘猛姓。倒是得了个漂亮的名,敬岳。

收养他的那年,刘猛三十多岁,是云州衙一个平平无奇的捕快,没什么办案本事,功夫也不济,怎么看都是个吃着月俸混吃等死的闲人。

从他记事起,刘猛的妻子便已经过世了。大约是有些年了,家里女人留下的影子早就淡了。只有屋子里供了块牌位,很不合规矩地,摆在了极显眼的地方。屋子小,除了隔出来的厨房,在哪里都能看着。

——奇的是,即便是在刘敬岳幼年的记忆里,这块牌位也从来不显得瘆人,反倒是透着种家人似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