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你来看这个不?怎么样,神奇吧,新去淘到的嘿嘿。”
“阿淮,我娘缝了几个手套,这个是你的。”
“阿淮,我爹买的猪让我扛了个腿上来,你和周师兄、梁好、阿常,谁会炖蹄膀啊?卤肉呢?我帮忙打下手啊。”
“方师兄,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大师兄学吧……”
“阿淮师兄,来,再给我讲讲,大师兄以前还干嘛了?”
“阿淮师兄,快跑!搬了救兵自己也别回来掺和了!”
“阿淮,我往里头丢了捆柴,火看上去不太好了……”
方淮在青云观五年有余,不再流离,不再浮沉。从逃难路上那个不哭不笑的麻木孩子,渐渐又变回了活泼爱闹、狡黠多话的模样,有点小怂也有点小勇敢。
终于也长成了个明朗的少年。
大师兄,阿川师兄,阿常,阿梁,成子,小七,无忧,可行,玖之……
他有了十来个兄弟,有了师父——他曾经以为自己从此漂泊无依,没有想过会有了那么多亲人。
又那么自然,好像他们本就应该血脉相依。
那么温暖。
——可他仍然忘不了那一年的灾难。
他爹一把骨头了的身体,他娘额头上流下的鲜血,疯狂得要把他吞噬的饥饿,背井离乡着挣扎麻木的灾民……
那些死在了路边的、无名的骨头啊。
他记得那一年,跟着大师兄去看行军,军队返回望城。
他们等了三天,才算等到了。
行军慢,因为不急着赶军情……因为那大车上载着重伤的士兵,和死去兄弟的兵戈。
他看到大师兄跳下树和那个店铺老板讲话,看到阿卓按着膝盖一言不发,看到小七苍白着一张脸手指痉挛。泪水从那张脸上滚过。
方淮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家国天下的抱负。
他只是沉默着看向远处的军队,捏紧了身旁的树干。指甲抠进树皮。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这树皮还在,真好。真是……让人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