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熙、顾怀泽分别镇守南线、北关。
虎豹营只余下了残部。
据说,安野最得力的一个部下活了下来。被人从战场上拖回了城,没剩下了几条完好的肋骨。从鬼门关硬抢回来了命,恐怕这辈子再提不起重物。
据说,那个男人被搀扶着,回到血未洗净的战场。他在没清理干净的断刃残锋前跪下,泪流满面,哭喊着“将军”。虎豹营幸存的士兵跪在男人身后,相互支撑着,嘶喊声震动远方的界碑。
至此,无人怀疑,“西锋”已逝,尸骨无存。
没有一个人提起泽西将军的剑。那柄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的剑。
——虎豹营所有的兄弟,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抱着满腔的哀痛和愤怒,心照不宣地保下了曾经带他们冲锋的男人。
边关荒芜里,活人和死人,隔着一层薄土,一同祈求他们的将军平安。
头一段时日,安野天天枯坐到天亮。似乎已经过去很多日子了,可一闭上眼,亲人没能流尽的泪和血还是滚到他的眼底,变成干涩板结的恨。
他再也没有回去的地方了。永远的、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家。
剑上布巾裹得严实。是掩饰,也是他不敢去揭。他怕他再次提起剑的那一刻,就会丢下怀里孩子,杀回槐阳,杀进晟胤宫。要么死在那里,要么把仇敌杀死在那里。
他想让那个昏庸的君王、让这个浑浊的朝局血债血偿。可是他不能。
不能辜负大哥、大嫂、爹娘……不能背叛这片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息的土地。
他一日日地煎熬,像个游魂一样漂泊。只有怀里的孩子哭起来或是抱住他的时候,才被短暂地拉回人间。
孩子皱着脸哭,咧着嘴笑,胖乎乎的手摸到他的脸,在他怀里乱蹬。温热柔软的触感,是鲜活的生命。鲜活到让人恐惧。
那是一根脆弱的线,奋力拴住了安野,让他不彻底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