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坐在火堆旁,略带拘谨地谢他递过去的烟叶,比划着手憧憬“等咱们回去我儿子少说得有这么高了”,粗犷的线条软化成温柔。
跟了他很多年的副将站在城楼上眺望下面的城池,欣慰又感慨地笑“内子要是能看到这些不知道得有多高兴”,一点点红了眼眶。
他还没记住名字的青年把战旗塞到他手里,执拗地不肯放手,血随着话一起喷出来“将军我扛住了”,那双眼睛至死都没有离开他守过的大地。
整天围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少年躺在自己的血泊里,空洞地望着天空,似哭似笑地呢喃“我没有逃,我娘会骄傲的”,泪流了满面。
……
曾经结伴在槐阳城里撒欢忘愁的至交,在虚妄间对着他遥遥举杯“交给你了怀泽”,眼里无奈又歉意。
顾怀泽捻了捻手指,多年前的触感还留在指尖上。旗杆上沾满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冰冷又滚烫。
他们都,死了啊……
顾怀泽缓慢地握拳,把手指收拢进掌心。他呼出口气,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会死的。”
玖之猛地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好奇怪的。几乎每一个将军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这是一场看不到止境的乱世。每一个在这里厮杀过的将军,有过不一样的荣耀或屈辱,却终将得到同一个结局。
——要么伤病到再也提不动刀枪,要么埋骨战场。
没有人可以逃过这血腥的诅咒。这是他们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便写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