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蕊这时候说:“爷俩倒着一个字用,他们上海人可真不讲究!”
楼上的贵妃榻很快就摆好了,程凤台冲着范涟下逐客令:“还有事儿吗?没事就走吧,别在这废话,我不留饭。”
范涟一拍巴掌:“有事我也不找你!”他对商细蕊笑得发贱,道:“蕊哥儿,下周末找你唱堂会,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今晚可就不回去了!”
范涟也知道,商细蕊不大爱和他们这些票友玩,他已然做好了程门立雪的准备。不料商细蕊想也不想,开口就问:“唱多久?包多少红包给我?”别说范涟了,程凤台听着也是一愣,心想他今天怎么这样痛快,都不拿乔了。商细蕊接着说:“给你个友情价,两千元。”
范涟惊奇道:“蕊哥儿!你唱一次堂会一千元,给我友情价两千元?”
商细蕊点头:“说明咱俩的情义值千金。你高兴吗?”
程凤台哈哈笑起来。
范涟的本意是找借口给凤乙庆祝满月,补贴补贴程凤台的经济,于是便拍着胸脯说:“我请蕊哥儿八百多次,这是头一回答应得这么爽气的,我领情!两千元算什么,到时候给你封个大的!”
程凤台一眼就看穿他的居心,懒得拆穿他。
☆、100
一〇〇
自从膝盖受伤以后,商细蕊组有大半个月没有去过上过戏了,戏班里的戏子们不说他是因为受伤,都说他是色迷心窍,要学那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拿商细蕊比作唐明皇,身份上倒也很恰当的。
这一天午夜,商细蕊来到水云楼,他这一来就成了客人似的,大家纷纷招呼他问他好。商细蕊点点头巡视一遍内外事务,站在幕后听了一会儿戏,发觉水云楼离开他,照样运转如常,实在令人失落。他在看戏,戏子们在看他,互相使眼色说他瘦了,下巴的胡子茬也没剃干净,邋邋遢遢的,想是被程二爷弄狠了。估计腿伤也是借口,根本是伤了肾,塌了中气。他们当着面的这么小声议论商细蕊,商细蕊一回头,他们就不响了。
商细蕊毫不在意这些下三路的闲言碎语,点检一遍后台的人,从楚琼华到周香芸,杨宝梨,以及几个女戏子,总之模样平头正脸的,包括黎巧松都被他点名留下来:“其他人卸妆完了就腾地方吧,我要开个会。”几个在戏班里很说得上话的师兄不禁要问:“这个点开会?为的什么事?我们也留下来替班主参详参详吧!”商细蕊看看那几个净角老生师兄弟,那脸长得就跟胖头鱼一样粗悍肥硕,当即摇了摇头:“不用,师兄们快回吧,我就几句话,二爷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心想我这几句话,告诉你们听也是白费!只见过抢小旦的恶霸,没见过强花脸的!
商细蕊召集了戏班中所有年轻美丽的戏子,整个后台的景色顿时也就不一样了,变得无端的清新秀丽起来,像有一股清泉在空气中涓涓流淌,使人耳清目明,凉意扑面。周香芸等小字辈在旁垂手伺立,沅兰点了一支香烟抽,楚琼华懒懒靠在椅背上梳他的头面,表情十分淡漠。
商细蕊面对这群美人,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也没有,直接说:“班主我呢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你们各自招惹来的情债肉债人情债,你们各自想办法处置,是好是歹我不会再过问了——这本身也不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