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涟道:“得了,找你们就是来喊声开饭。楼下估计都吃上了,洗个脸快下来吧。”正要走了,眼角瞥见地上的几张碎唱片,怪叫一声:“老天爷哎!这是谁干的!”
商细蕊还是不吱声。程凤台道:“反正不是我,我没有那么欠教养。”商细蕊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范涟蹲地上可欲哭无泪了:“绝版啊!我的商老板哎!全都毁咯!这招谁惹谁了?哎哟!心疼死了!心疼死了!”翻来覆去这几句话,真让人听出几分痛心了。几张唱片被范涟从平阳带到关外,又从关外带到北平,商细蕊跟着张大帅曹司令然后又到处走穴的那两年,他全靠这几张片子寥慰寂寞,现在有钱都难买了。
程凤台对着镜子系领带不理他。商细蕊忍不住道:“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活在这里嘛!你不要像在给我哭坟似的。”
程凤台对着镜子哈哈大笑,范涟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商细蕊道:“而且也没有全都毁了,还有一张呢!”范涟眼睛一亮,商细蕊从唱片机里把那一张《春闺梦》取出来,用力一拗,片子就在范涟眼前碎尸两段:“这下才是全都毁了。”
程凤台忍不住狂笑起来,搂住商细蕊亲他额角。范涟气得连连干嚎:“姐夫!你也不管管他!看把他惯的!他过去可不这样!”
程凤台道:“他力气那么大,我管不住他。”
商细蕊则道:“我过去就这样,不这样是因为我和你还不熟。”
范涟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产生一种被名角儿目为私人的荣誉感,饶了几张戏票做补偿便罢休了。
☆、64
六十四
他们三人在楼上打着趣儿,互相抬杠。程凤台商细蕊洗手洗脸,重新捯饬得人五人六的。范涟看商细蕊神色渐渐自然,就开始犯欠,硬要站在盥洗间门口看商细蕊洗脸,以弥补他从来不曾到后台看商细蕊卸妆的遗憾。这是胡说,当年在平阳,他可没少往后台蹿。
商细蕊也拿他没办法,一面往脸上泼水,一面说:“我真搞不懂你们,这有什么可看的呢?卸个妆你们也爱看,吃碗炸酱面你们也爱看。”听这口吻,范涟这号票友还不少。在他们的莫名执着之中,商细蕊的吃喝拉撒似乎都值得被围观一番。
程凤台道:“他就是这样没见识。以后你也别唱戏了,端个饭碗上台吃给他们看!”
商细蕊想了想,觉得这样一举两得,其实挺美的。
范涟道:“是,我哪有姐夫见识多。商老板该见不该见的都叫你给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