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谭天明抬了抬眼,意味深长地望着谭云,似乎在思考什么, 顿了半饷, 才继续说:“那时候, 我们都以为你妈只是一时耍脾气, 故意气我们。
直到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常常眼神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而我那个时候, 需要攥工分养活你们,所以, 也顾不上抚慰你妈的情绪, 只能送你妈和你暂时都寄居你外婆家, 让你外婆帮衬着点。
我记得, 大概在你受伤后一个月,你妈就开始出事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掉进池塘里, 要不是有人干农活回来路过,及时把你妈从水里捞起来,估计,你妈的命真的就玄了。
事后, 我很后怕, 便跟单位请了一个长假,打算跟踪你妈,看她平日都干些什么?”
“我妈是不是之后还寻过短见?”谭云忽然想起,父亲方才说母亲命很硬, 那就说明,后面,母亲很可能还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险境。
果然,谭天明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迷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我从没想过,你妈会做那样匪夷所思的事,当时亲眼见那一幕,真的没把我给吓个半死。”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当时的事情有点好笑,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谭云见状,心里痒痒的,急忙问:“爸,我妈当时到底还做了什么骇人的事情?您快说呀!”
谭天明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片刻后,他才苦笑着说:“记得,你妈那天,穿了一套红艳艳的衣裳,一个人梦游似的来到村东头那个池塘。”
“哦?那个池塘水不深啊!”谭云有些不解,骇人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谭天明有些恼谭云抢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那个时候的池塘跟你懂事后见到的池塘,日常用途有点不同。”
谭云这次不再抢话,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时候,池塘里放养了很多公社的耕地水牛,几乎都是犁完地就拉到这里汲水洗身的,为了防止那些牛打架,看牛的人要么把牛绳拴在岸边的木桩里,要么就是自己亲手拽着牛绳。本来很和平的局面,从你妈现身那一刻一切就乱套了。
那些水牛,一见了你妈身上的红衣裳,就像是受了巨大的挑衅,个个从水里昂起头颅,喷了喷响鼻,把头上那对牛角往前一低送,作势便要往那片红冲撞过去。
在岸上拴紧的水牛一时挣脱不了,绕着桩子直打转,而那些人手牵制的水牛狂性一起,根本不听使唤,直接拖着牧牛的人向你妈狂奔过去,急得牧牛人大喊‘牛会伤人,快跑’。
我当时给这混乱的场面吓得腿都软了,急速上前几步,拉着你妈,掉头就打算跑路。谁知,你妈使反劲,想要挣脱我的手,往牛群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