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女儿向来古怪,从娘胎出来就是一张厌世脸,不哭也不闹,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一周岁时,能够与之正常沟通,很多东西她不学便会,就跟忘记喝孟婆汤直接投胎而来没两样。
不仅如此,阿月的诸多行为也不太正常,比如从来不叫爹娘,而是生分地叫他们潘掌柜和潘夫人,又比如不爱吃饭,有段时间喜欢闹绝食,对女红没有一点兴趣,反而对刀枪棍棒情有独钟。
潘也行虽心有芥蒂,但不太敢发作,不知为什么,在他潜意识里是有点怕这个女儿的。
潘夫人伸出筷子夹走朽月碗里的鸡翅,提醒道:“她不吃肉的。”
“噢噢,瞧我这记性,给忘了。”潘也行恍然大悟地拍拍额头,重新又给她夹了青菜。
朽月这次倒没有拒绝,拾起筷子继续埋头就餐,夫妻两人欲言又止,瞧着不喜人间饭食的女儿胃口大开,只好把败兴的话憋在肚子里缓一缓。
食罢,朽月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漫不经心道:“潘掌柜,你有话要说?”
潘也行确有心事,憨憨笑了两声,命下人撤去餐桌,又将潘夫人支开,毅然决然地做好了和怪女儿彻夜长谈的心理准备。
这对‘父女’端坐在茶几两头,在潘也行想象中本来应是个闲聊家常的场面,结果生生变成跟生意谈判似的。
他拾起低垂的视线,对面坐的哪里是什么温婉小姐,明明就是一个架子十足的大爷。
朽月支着一腿,仰靠太师椅背,右手端着茶盏,左手执杯盖在杯口拨了两下,有模有样地呷了一口热茶,老成持重地坐等对方先开口。
“阿月,你今年满十六了吧?”老父亲眯起笑眼问。
朽月拧着峨眉思索了会儿,喉腔悠游地“嗯”了一声,“确实来这儿十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