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爸出门了,去看守所见妈妈,他觉得这是一个逃出家门的机会,于是就逃了——他不能不逃的,因为他还没有向自己的女孩儿说明过他家里发生的事,他还不知道她的高考有没有成功,他还没有向她解释过之前那几天自己不在她身边的缘由……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念她。
他成功地从家里跑出去了,这不太容易,因为他爸走的时候把门反锁了,他着实费了一些力气才叫人把门从外面打开。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自由,他计划先找个公共电话联系她、然后再去找她,然而在过某条马路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一辆行驶飞快的面包车,闯过红灯朝他撞过来,当时的他经历了和今天的周乐琪一模一样的状态,大脑和身体完全脱节,在死亡骤然降临的边缘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而同样也有人来救他。
……是他爸。
他用尽全力把他推了出去,他独自在夏日滚烫的沥青路上翻滚,等撑起身子坐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血泊。
那里躺着他的爸爸……一个温和且好脾气的亲人,一个优秀且负责任的医生。
他当时还有意识的,尽管浑身的骨骼都被撞得错位了,以一个极其扭曲的方式倒在地上,而他的神情还是和过去那么多年一样宽厚,像一个纵容孩子犯错的过于开明的家长,看着他非常缓慢地说:
“你啊……爸不是让你再等一等吗?”
后来他就那样离开了。
警方说,肇事者是丰远一个钉子户的儿子,他爸因为受到非法强拆的波及而去世,他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所以才蓄意要杀害皓庭董事长苏芮妮的家人,让这个“丧心病狂的资本家”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后来那个人也被判刑了,二十年有期——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能换回侯峰的命吗?
当然不能。
人死如灯灭……既然已经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父亲了。
尽管他一直下定决心不想在自己的女孩儿面前暴露懦弱,可在回忆最为汹涌的那个时刻他的心防还是毫无预警地被突破了,大概因为7年前那个惨烈的画面和几小时前她也险些遇难的情景交叠在了一起,这让他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了。
既可笑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