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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沉默似乎消耗了他的耐心,她分明感觉到身后的他气息变得更疏远了,依稀还有些不耐烦,又听到他说:“如果你不需要我送,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的手已经松开了轮椅的扶手。

没有告别,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她以她最后的力气在他经过她的时候再次伸手拉住了他,手指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出于疲倦还是出于悲伤,她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斟酌措辞,甚至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最终只是听凭本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侯梓皓。”

只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是一个在漫长的7年中都不可提及的禁区。

它本身的含义太过丰富了,夹杂着他们之间许许多多的过往,那不足一年的往事不知道为什么竟有那么庞大的体量,足以在这三个字落地的当口变幻出难以计数的影像,同时覆盖在他们的眼前,宛如一道绳索,既锁住了她想继续发声的喉咙,又锁住了他一度试图离去的脚步。

令人困惑又令人恍惚。

他最终还是被她击败了,带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上出租车之前她完全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不在意和不担心,而且当时她的脑子完全不转了,整个人都被疲倦和困意俘虏,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她跟他一起坐在后排座上,一路都紧紧牵着他的袖子,后来实在撑不住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时隔七年的亲密似乎让他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并没有推开她,侧脸的线条特别冷峻,好像离她很远很远。

她并不在意,依然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下车的时候她的骨头都快没了,一点力气也不想出,由着他把她抱出后座放在轮椅上,走进公寓大门的这一路都闭着眼,只有听觉还在不得已地工作,替她听到了电梯运行的声音、轮椅压在地面上移动的声音,他输入密码开门的声音,以及最后把门关上的声音。

直到这时她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开灯。

他正要去开,又被她轻轻牵住了,她的声音比她手指小小的力道还要更轻,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安谧,说的是:“别。”

别开灯。

光明当然很好,但有时候却有些太清楚了,她现在不需要清楚,只需要混沌,因为混沌可以暂时给她一点虚假的安全感,而清楚背后隐藏的东西太过残酷了,她知道今夜的自己已经没有力气面对了。

就先这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