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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跟刺儿一样扎在人耳朵里。

周乐琪没有办法,也不想跟曾睿宏闹什么不愉快,只能强打精神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电脑,再次察看她之前已经看过很多遍的皮尔诺公司资料。

飞机即将起飞,广播里开始传出请旅客们关闭手机的提示,正巧这时裴启明发来了一条信息,询问她晚点的飞机是否可以登机了,她回了一条“已登机”,他回了个ok的eoji,又问:跟sion相处还愉快吗?

sion是曾睿宏的英文名,周乐琪知道裴启明真正想问的是曾睿宏有没有欺负她或者给她脸色看。

她抿了抿嘴,很快把手机隐在商务舱座位高高的档板下不让坐在自己隔壁的正主看见,想了想回复:一切正常,我先关机了。

说完,就在空姐走来提醒她之前关掉了手机。

飞行当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因为等待总是容易令人心生不满,漫长的时间可以消磨掉很多东西,最开始被耗尽的是愉悦和新奇,后来被磨走的是耐心和精力,到最后连烦躁和疲惫都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刻就最适合放空。

周乐琪是在坐在隔壁的曾睿宏发出呼声时才关上电脑开始放空的。

她扭头看着舷窗外无垠的云层,看着昏暗的太阳光线笼罩着宽大的机翼,想象着万米之下那些判断不出所有国的土地,心里忽然变得有点空。她开始觉得自己乘坐的这架飞机正在努力完成一个悲伤的壮举,从北京向西一路追逐着时间,努力试图躲过光阴无情的洪流,利用小小的时差来拒斥新一天的来临。

它飞得多么快啊,好像一刻也不敢停止,甚至没有工夫多喘一口气,生怕被机尾后的漫漫黑夜抓住然后再被整个吞噬。它要去追逐太阳、追逐白日、追逐那些既属于现在又属于过去的时刻,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它已经战胜了三维空间中至高无上不可逆转的时间。

然而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是黑夜最终还是到来了,这架努力的飞机终于还是没能跑得过地球的自转,它在这个浩瀚宇宙中拼命的奔波几乎是毫无意义的,仅仅是一颗小小星球的缓慢旋转都足可以彻底抹消它努力的成果——那片它深深恐惧的黑夜游刃有余地赶上了它,并毫无怜悯地把它拖入了没有光的云层。

周乐琪又开始感到心痛了。

也许她真的有精神病吧,因此才那么容易被外界的事物触动,一次简简单单的飞行也能让她的心理世界发生持续的震动。飞机终于被黑夜吞噬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悲伤完全吞没了她的心,让她感到难以呼吸的压抑。

这逼得她不得不从随身行李里找出那支陪伴了她七年的笔,她想要跟它说话、渴望通过反复的按压来让它发出声音,然而安静的机舱内绝大多数乘客都已经入睡,这让她必须保持安静,并只能在微弱的光线下通过轻轻的摩挲与它交流。

她静静地看着它,好像正透过它看着某些遥远的人事,并以无声的方式向它发出真诚的提问:

你说,一切还会再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