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稚有些烦躁, 伸手要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盒,结果一抓空才知道被涌星收起来了。

像是偷糖吃却被抓包的小孩, 柳毓稚收回手, 咳嗽了一下,“从另一方面来说,你做的很好。涌星, 坦白讲,我对你一直处于一个观望态度, 并且不认为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同志。原因我之前说过,你和玄秋是很相像的人。感情是你们人生中重要的东西, 感情促使你们前进,但同时会带来无止尽的痛苦。之前我也以为没什么,可后来玄秋去了之后,我才总是想,这样会不会太过于得不偿失。”

这还是柳毓稚第一次当着涌星的面,谈论起陈玄秋的死亡。为了不暴露两个人私下隐秘的关系,柳毓稚根本没有出席陈玄秋的葬礼,连到他的坟前哭一哭都做不到。

“同时,你当初加入组织的意愿也完全是基于感情的基础。这种私情产生的信念,我一向不认为是坚定不动摇的。然而你方才所说的一切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你,同时也证实了我之前的偏颇。”

柳毓稚望着她瘦削的脊背,房间暖炉烧的旺,她脱了外套,里面只着一件雪纺洋装,一节一节珍珠似的骨节从顺滑的布料下露出圆润形状。

“老实说,如果有一天我被逼着和玄秋反目相向,举枪向对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按下扳手。”

“但你做到了,涌星同志。”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不要看不起自己,不要回头,直直地往前走。”

柳毓稚的声音很温和同时又很坚定,她拉住了涌星垂在被褥上的手。当手背传来一股暖流的时候,涌星吓了一跳似的仓皇回头,“太太谬赞了。您和先生伉俪情深,我怎么能跟您们比?”

“我与他”涌星迟疑了片刻,似乎正费劲想要从脑袋里想出一个贴近的词语来形容她和徐敬棠的这段令人困扰的关系,“最多算是老相识罢了。”

谁知道刚一开口,柳毓稚就冷笑了一声,像是很瞧不起她这幅遮遮掩掩的神态似的——还好意思说是“老相识而已”?如果真的这样简单,那她为什么还要慌不择路地跑到她这里冒着自取其辱的风险来寻求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