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虞吸了吸鼻子,忍住泪,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人太多空气浑浊对病人不好,到了晚上,其他人都出去在走廊上待着,只有路明虞和段君喜两姐妹留在病房守着江外婆。江外婆很早就睡下了,段君喜和路明虞坐在沙发上,完全闭不上眼。
到了凌晨三点,江外婆忽然醒过来,粗气从她胸膛里艰难地挤出,氧气面罩很快布满雾气,路明虞吓得半死,冲到病床边,差点被床脚绊倒,却不敢乱动,只轻轻抚着江外婆的胸口,想帮她减轻一丝半点痛苦。
段君喜按了紧急呼叫铃。
江外婆剧烈喘了十几秒,又忽然恢复平静,路明虞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
医生来得很快,一番察看后,留了一个下来守着。
等人重新退出去,路明虞脱力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狠狠呼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江外婆虚弱地唤她,路明虞俯身去听,江外婆温柔地问她:“你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讲给外婆听听。”
路明虞怔住,片刻后才说:“红烧肉,圆白菜,蛋汤,还吃了一碗白米饭。”
江外婆神识不清,记忆错乱到路明虞上初中那三年。路明虞脸上一瞬而过的恐惧和害怕,唤起江外婆的遥远记忆,她又说:“听你琳婶说,你今天上学遇到蛇了,吓坏了吧?不对不对,外婆又记错了,是遇到大狼狗。”
路明虞一下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江外婆以为她是真被吓到了,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以往那样哄她,嘴上念念有词:“呼噜呼噜吓不着。”
路明虞心揪着痛,段君喜不忍看下去,掩面而泣。
江外婆的动作越来越轻,拍着拍着,动作彻底停下,她的手落下去,搭在路明虞的背上,就再也没抬起来。
江外婆走得很安详,医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没了鼻息。
路明虞慢慢抬起布满眼泪的脸,虔诚而轻柔地吻了吻江外婆尚还温热的手背和脸颊,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强撑着起身,越过段君喜,走出病房,告诉守在外面的亲人:“外婆去了。”
耳畔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大姨和三舅妈悲悸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她眼睛发痛,头也发痛,但最痛的是心。等所有人都走进了病房,路明虞才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在地,她把脸埋进膝窝里,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