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权衡了一下:“我是她的朋友,来里斯本旅游,她出了趟门回来就这样了。”项易生说道,“可以告诉我她的情况吗医生?我好通知她的家人。”
医生放下了手上的病历,将信将疑地看着小林司机。
小林司机又用葡萄牙语和他交流了一会儿,医生似乎被说服了,将手背在身后平静地说道:“你的朋友腰腹上有一个比较新的枪伤,左右肩膀各有一处非常严重的穿透伤。我们给她做了血检,她体内有各种药物残留,像个化工厂。外伤也有过缝合的痕迹,只不过又重新裂开了,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位医生重点看着项易生,“她旧伤很多,所以请你联系她的家属,最好将她转回到熟悉她身体情况的主治医生。当然了,她可以留院治疗,但我们必须在七十二小时内收到她之前的医生转过来的病例。还有,她衣服口袋里有一瓶消炎药,最好把这个处方也要过来。我有义务提前告诉你,如果收不到这些文件,我们会扣留你的证件,医院必须向警方汇报这样的外伤来调查家庭暴力与其他故意伤害案件。”
这医生说了很多话,可项易生的大脑停在小林司机说“枪伤”和“穿透伤”的瞬间。
他记得八年前在里斯本将她送到医院后,温郁文说过她身上有各种淤伤和旧刀疤。他曾经与韩小易亲近时没怎么见过她身上有明显的疤痕,便没想起过这件事,现在这些细节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了回来,刺激着他大脑的每一块负责记忆的区域。
有一次韩小易说她在健身房不小心受了伤,身上贴着一片方方正正的白色纱布片,有时还有些低烧。那伤拖着一两周才慢慢好了起来,韩小易也从不让他帮着换药,每次都会笑着把他轰去做些吃的,然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处理伤口。
小易,你为什么总在受伤呢?
我这辈子就来过两次里斯本,两次都能遇见你徘徊在死亡边缘,两次你都满身是伤。要是这次我没有偷偷跟着你,你一个人浑身浴血淋着那么大的雨,墓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你该怎么办呢?
项易生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医生想了想:“要看个人体质,这种程度的麻药一般三四个小时就能醒,不过第一次醒对于患者来说可能像一个比较鲜活的梦境,不能正常思考,这很正常,不用担心。完全的神志清醒大约在二十四小时后,清醒后患者可能还会有些逆行性遗忘,比如记不得手术前的事,不记得上一次吃饭吃了什么,不过不用紧张,这很常见,过一两天就恢复正常了。人的大脑嘛,给点时间休息一下。我们会根据她的恢复情况给一些镇静剂,帮助伤口消炎和退烧,也会让她更加嗜睡一些,所以如果她保持清醒的时间不长,也不用特别担心。”
小林医生翻到这里还挺为项易生开心的,他插了句话:“看来挺顺利啊,啥都不用担心。”
项易生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医生。”
上次项易生在里斯本的医院里接受了温郁文的建议,他们都着急回国,又同时怕被误会成家暴犯,便留下了一些钱直接走了。所以那次项易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病房里,陪在她病床边等着她醒来。
由于韩愔的身体算是在长年接受药物训练,出了手术室后一个小时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她这段日子第二次醒在一个陌生医院。有一瞬间韩愔觉得自己仍然在弗吉尼亚基地的病房,一阵安心感渐渐涌上心头将她包裹了起来,她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不过突然眼前的黑幕中勾出了一个熟悉的剪影,那人影拼凑成了一段鲜活的梦境,甚至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