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歪歪地靠着枕头,整个人都缩在机上的毛毯里睡觉,项易生还是能借着昏暗的灯光确定——韩小易,汉娜肖,不管什么名字,这就是她。
项易生再往后走了两排,找了一个隔着过道能从斜后方看到她的位置,礼貌地问一位还醒着的中年女子愿不愿意和他交换头等舱的座位。那女子疑惑地把空姐喊了过来,确认了几遍这不是什么航空公司的骗钱手段之后兴高采烈地提着手包就往前去了。
那之后项易生就坐在韩小易的斜后方,七个多小时的行程,他一直盯着她隐隐约约的侧脸发呆。
就像不小心洒了一包彩虹糖在地上一样,项易生心中有几百个问题在争先恐后地跳出胸膛。他想要死死抓住韩小易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是谁?汉娜是谁?韩小易是谁?那个姓凌的男人又是谁?她编了多少谎话骗他?为什么要落入江水假死?为什么会住在匹兹堡?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现在要去里斯本做什么?——当年那个里斯本的女人,就是你吧?
飞机是个完美的封闭空间,项易生本来都计划好了,如果现在上前去质问她,韩小易根本无处躲藏,只要在过道上一站,她甚至都逃不开自己的座位,避无可避,必须和他交流。但机会到了眼前,见她睡得这么沉,项易生突然觉得,让她睡吧,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好像也不差这点时间。
匹兹堡没有直飞里斯本的航班,得先在法兰克福机场降落转机。飞机刚刚落地乘客们便匆匆忙忙地起身,机舱又嘈杂了起来。
项易生走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他发现韩小易也是如此。她被吵醒后安安静静地起身站到过道上,给里座的人腾位置整理行李。项易生想到那天她在信箱边站不住的样子,一直躲在椅背后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的背影。不过她双手撑着过道两边的座椅站得笔直,看上去并不需要帮助。
项易生一路跟在她的身后,慢慢走出飞机,按着指示牌前往转机到里斯本的登机口。在飞机上韩小易能着力撑住边上的椅子,但下了飞机后她便失去了那些支撑物。相比身边着急忙慌拖着行李前进的乘客们,她一个人靠着墙边走得很慢。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见她这行动不便的样子便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但都被她礼貌地谢绝了。
不过韩小易好像确实不愿绕路去看大显示屏上新的登机口,她麻烦工作人员替她直接在手持终端上查了信息,为她指了大概的方位,之后便又再次一个人前行。
项易生将他鬼鬼祟祟的空警戏码贯彻到底,一直假装新奇在机场左看看右看看,又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手机拖慢脚步,跟在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惊讶地听着韩小易用一口流利的德语与工作人员交流,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差点就凑上去露了馅。
韩小易的背影看上去也不像是瘸了腿,只是给人感觉非常累,每走一段路便要扶着什么东西站着休息一会儿,甚至坐在航站楼间小火车上那短短几分钟,她都差点倚着扶手昏睡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同在一个车厢的项易生。
法兰克福到里斯本的航程很短,飞机也不大,项易生没有再换位置,老老实实待在了前排。但他下飞机后一直在出关的地方浑水摸鱼假装等人,等着韩小易出现。果然等所有人都走完后韩小易才像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走过海关,直接穿过行李盘出了机场坐进一辆出租车。
姜珍珍给项易生安排了一个当地的华人向导,那人不敢怠慢大主顾,早就在机场门口等着他。项易生做贼心虚,一把拉住那个华人司机火速坐进了车里,他指着前面那辆绿黑相接的出租车对着那司机说道:“你能跟着那辆车吗?”
那司机介绍自己姓林,双木林,他讲话一口乡音,激动地问道:“老板!您拍间谍片儿吗?”
项易生:“你先跟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