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易生以为是韩小易第一次乘坐长途飞机有些紧张的原因,一直安慰她睡一觉吃两顿饭一下就到了。他还给她要了一杯一半橙汁一半香槟的iosa,帮助她在飞机上睡得更好。
其实韩愔真的是紧张了,不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工作,因为肖布的死,她太久没有回到这座改变她一生的城市了。
韩愔还记得第一次来到匹兹堡也是在芝加哥机场入境。那时肖布亲生父母随身带着的领养文件出了点差错,韩愔被人带到海关办公室边上的小房间里,那里的海关警察不让她离开房间也不给饭吃。
肖布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帮不上他父母什么忙,就一直抓着韩愔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两个孩子在阴冷的房间里等了将近一整天后,肖布的父母才急匆匆地带着核实好的领养手续接他们出去。
当时后面一班去匹兹堡的飞机也延误了,现场临时重买四场机票显然不太划算,养父母就在芝加哥机场租了一辆车连夜开回了匹兹堡。韩愔记得那是一辆银色的雪佛兰,一路上养父母轮流开车,总共花了七个半小时,她到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匹兹堡的日出,那天的早饭是公路边小店的炒鸡蛋和华夫饼。
同样一道海关,韩愔又回来了。她跟着项易生和其他头等舱的乘客们一起鱼贯走了快速通道,拿着韩小易的护照顺利地入境。
入境后转机的安检队伍长长绕了三大圈,而且没有设立头等舱通道。项易生怕韩小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群冲散,便一直牵着她的手,一直到了登机口边没什么人的休息室,一刻都没有放开。
匹兹堡这个地方和项易生在文字里描述的一样,是个很有自己特色——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整段工业革命历史的城市。
这里不像芝加哥那样拥挤,就算是早晚上下班的时间,匹兹堡街头巷尾都见不到成群结队的人流。三条长河像动脉一样横穿这座城市,河面上架着标志性的黄色大桥,每当这些黄色桥梁出现在电影里,骄傲的匹兹堡居民就能知道,这部电影记录的是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故事。
下飞机后当地的司机载着他们沿着河边前行。这里的秋天来得比国内早一些,湖畔边是整排整排血红色的枫树,枫树叶被风吹落到水面上拼出各异的红色地图。河面宽敞的区域有不同学校的赛艇队在训练,教练在领头的电动船上吹哨,哨声可以顺风沿着水面一直传到几条街外,也是匹兹堡人愿意享受的一种特殊音乐。
项易生带着韩小易刚到酒店,才放下行李就收到了工作相关的电话,他今天明天还需要去见劳伦斯开会,后天启程前往亚特兰大。可才到匹兹堡就把韩小易一个人扔在酒店实在是不合适,项易生有些为难,问她道:“要不要一起去见见劳伦斯教授?你是最早替我联系到他的人,也该和他正式认识一下。”
韩愔立刻摇头:“你去吧,我自己在酒店附近随便逛逛。”眼见着项易生要反对,韩愔将他反驳的话直接扼杀,“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
项易生权衡了一下,还是按照计划去工作了。不过走之前他给韩小易的手机换上了美国的电话卡,存了自己的号码,给了她两张信用卡和一些小面额的美元现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走太远,一切安全第一。
韩愔满口答应,在房间里等了十几分钟,从窗口看着项易生坐着出租车走远之后慢吞吞地走下楼,用他的信用卡买了一杯咖啡。
韩愔知道他会收到首笔海外消费的消息,她特意拍了一张自己拿着咖啡的照片,背景是酒店边上的枫树。她将照片发给项易生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就在酒店楼下的小公园。
匹兹堡本就是片不大的地方,韩愔十四岁第一次来到这里,在这座城市和肖布一起读了四年公立高中和四年大学——八年时间足够让她对每条街道都了如指掌。
她像个普通上班族一样手里拿着咖啡,沿着莫农加西拉河边的树荫慢悠悠地步行了二十分钟,又拐进了不沿河的小路走了半个小时。等到手上的咖啡已经见底,韩愔终于到达了一片宽阔的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