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才生了那般事,三人现在都是相顾无言,只是垂着头兀自地饮着手中的温茶。
三人心中都各有心思,但是都在踌躇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天光渐暗,屋内方才由着沈婉习字留了两盏小灯,现下已然不能支撑这方光明了。院内原本服侍的丫鬟都被宋润莹屏退在了外方侯应着,无她的唤应,无人敢仗胆进来点灯。
有缈缈轻烟自鎏金鸟兽云气花纹博山炉内飘出,缭绕在此四周,借着灯光昏暗,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炉身上的山景朦胧、群兽浮动,各自的心思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这时,宋祈渊的肚子却有些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响了起来。
“祈渊啊!你瞧你这个当阿兄的,都年逾二十了,做事还是不知个分寸,只图了自己兴趣使然。”宋润莹嘴上虽是在责备,但眼底却喜滋滋地盈满了笑意。
她又在一旁十分不好意思而挠着后脖的宋祈渊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你说你,非要去何西市闲逛?今儿派来接你们的人都换了几波也不见你们人影。”是时,宋祈渊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宋润莹见他这憨态,放下了平日当家主母端庄的做派,爽朗地笑了出来。
不过也是这一瞬的功夫她这般,旋即便恢复了往常的作态,她用帕子拭了下眼角笑出的泪花,另一只手也闲不住带着声气去唤外面候着的丫鬟掌灯。
宋芋现下才借着这柔和的光线将这个姑母仔细地看了个明白。
她面容白皙且丰润,似银盘。用青黛淡描的柳叶眉下有一双细长而弯的眼眸,眼神也是十分温顺柔和,加之话音温柔,言语间总是充满了浓浓的关切。宋润莹这般温婉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好相处,止不住的有冲动与她靠近。
“你们姑父知道你们今晨便到长安,特意去将信王府里新买的那个厨子借来一天坐了一桌好菜,他也适逢今日休沐,本想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的,哪知道”她瞥了宋祈渊一眼,嗔怪道。然后又说今日沈复之临时接到上级差遣,午食未用便去了官廨,那桌佳肴现下也还放在大厨房用冰镇着呢。
听到‘一家人’三字,在一旁吃坚果解馋的宋祈渊在咀嚼的过程中薄唇挤出了一丝难被差距的冷笑。
也就只有姑母还在当他们不懂事,还愿意做些表面功夫了。从前他的老爹在长安任职得势的时候,沈复之对他表面奉承,背地里竟是勾结对党做些损他的勾当。宋润莹的生母早去,自小养在宋润玉母亲身旁,两人关系自小便颇好,他也是想着与这个妹妹的情分才对沈复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时他顽劣,但是仗着老爹风光,沈复之不过是众多狗腿子中的一员,便明里暗里的作弄过他几次。他这人本就是小肚鸡肠的德行,表面上定是要赔笑并且显示自己的大度,背地里没少堵过宋祈渊并且用食指在他眉心重点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腌臜话。
现下老爹在金吾狱中生死未卜,朝廷中的人对他的事情更是讳莫如深,这沈复之舔上了与宋润玉对立的党派,躲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又会真心实意地去请厨子给他们做饭呢?便是请了,他也坚信里面兑了耗子药,将他们都端了,沈复之这狗贼可就是豊朝‘大义灭亲、惩恶除奸’第一人了!
云玳回报,说大厨房冰镇的菜因着时辰过久都馊掉了,现下厨灶也熄火了,只剩了两碗清粥和几个粗粮窝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