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守将求见北霄上神!”守将刚刚调职南天门不久,初来乍到,不想竟被委派了这样的差事。昔日的天界上神,如今被囚一隅,想必准会为难他一番。那只不识趣的鸟,真会挑地方。
守将不由得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一个不小心开罪了皇亲国戚,下场可想而知。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请进。”守将觉得自己的耳朵八成是进了水,门里是说了一个“请”字吗?当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迈着差点顺拐的步伐,低着头溜进乘风殿时,胸口坠着的心终于提了上来。此刻,那位“郁郁不得志”的上神,正以温和儒雅的姿态在庭院中的石桌上饮茶,不带一丝咄咄逼人的气息,看起来心情甚佳。如果他说明来意的话,这一派祥和的景象是否会转瞬即逝呢?守将内心战战兢兢,但表面上镇定自若道:“拜见北霄上神,末将若有叨扰之处,还望上神海涵。只因从南天门外飞进了一只白鸽,末将一路追随至此,看见那白鸽进了乘风殿,所以……”他犹豫着,话若出口,接下来的疾风骤雨一定会将自己淋成个狼狈的落汤鸡。
“搜吧,无妨。”北霄见守将支支吾吾略显为难,便好心把剩下的话补齐了。他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
守将紧张地抿了抿唇,舒了一口气。
天兵搜遍了乘风殿,却一无所获。守将心道,出了乘风殿再往上走就是无极大荒,那里封存着上古神族的遗迹。那个地方人迹罕至,说不定白鸽逃到那去了?所幸北霄并无怪罪之意,守将连声致歉,如释重负地告退了。但他心头仍悬着疑问,他们进来之前分明把乘风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白鸽有进无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白鸽被南天门的守门天镜击伤,伤势颇重,北霄为其医治后,便四下寻觅能够安置白鸽的地方。
“对了。”他想起寝殿内已然闲置多年的金丝鸟架。
白鸽性情温顺,眼中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极有灵性。突地,它竟扑扇起翅膀,北霄见状后退了一步,说不定这鸽子要化形了。他存着几分期待,静静地等,直到期望犹如日落西山,最后连一丝光亮都没剩下。
白鸽还是白鸽,依旧停在鸟架上,北霄不太会安慰人,更何况是一只“鸟”,唯有示出一个淡淡的笑,轻声说:“不必心急。”
这一晚,北霄彻夜未眠,只因他的心疾犯了。自从他受伤之后,还是第一次犯病。说是心疾,其实也不准确。因为现如今,北霄胸膛里的这颗心脏并不是他的,而且,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他也不清楚如今自己的这颗心究竟是谁的!一百年前,魔族入侵人界,北霄与魔君决战于残渊峡,那次大战,魔君陨落,而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心被魔君打碎了。
本来,身受重伤的北霄躺在荒凉的残渊峡已经准备等死了。那地方一片荒芜,不见人烟,等到天兵寻来,人早就凉透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眼前是光亮的,柔和的光圈有些耀眼,包裹着曾经的回忆,有好的也有坏的;记忆里的人们,怀恋的憎恨的,都一一浮现,不带任何情绪地闪过。其实,神对于死亡,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毕竟这世间能杀死他们的,通常只有足够漫长的岁月,而拥有数万年寿命的神,很可能不再视时间为敌人。死对神而言,与其说是终结,不如说是命运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