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退下前,药师又低着头提醒了一句:“这药汤性烈,是专为这位小道长调配的, 常人泡个一时半刻也无大碍的……”他瞥了一眼,却不是向萧倚鹤,而是对着薛宗主委婉道,“泡久了易致燥火, 容易气血翻涌,以……一个时辰为宜。”
药师说完,提着药箱小跑着离开了, 刚出门, 被躲在假山外的门人一把抓过去, 两人一番耳语。
萧倚鹤见那门人满意地拍了拍药师的肩,又回头, 偷偷从门缝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以那门人脑补的能力,只怕这池子药汤没那么简单。
薛玄微却听得一头雾水,再看向萧倚鹤,竟见他双颊飞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熏的。见他站在衣架前, 迟迟不宽衣,两手拧着腰带欲言又止,这才倏地回过神来,背过身去:“我就在竹屋外,有事就叫我。”
“嗯。”萧倚鹤应了一声,听见竹扉一开一阖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匆匆将衣物剥下,换上浴袍。
池子不大,用青玉垒成了梅花形,小而精致,倒影着头顶明星。
萧倚鹤伸手拂入水中,试了试温度,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解开浴袍叠在池边,单脚迈了进去,向下一滑,没进了齐胸的药汤中。
不多时,药中疏通筋骨的热性便顺着四肢流入,似一双大手一点点揉搓着他挛缩僵硬的经脉,令他舒服地眯起眼睛,长喟一声。
转头看到那门人所说的木奁,想起他说的那些胡话,不自觉拉开了最下一层小屉,果然有数只瓷罐,他剜出一点涂到手背上,闻了闻,确实润而不腻,香远益清。
热汤蒸得晕晕乎乎,恍惚听见有清亮的曲声传来,是有人含着叶片在吹奏,像是年幼时母亲哄他入睡的小调,他趴在池边微微怔住,嘴角不禁有些上扬。
“小玄微……还记得这首曲子啊。”
萧倚鹤闭上眼,仿佛梦回剑神山的深夜,小小瘦瘦的玄微躲在床帐里,揪着他一点袖角,看他拨弹着阮音。渐渐的,随着乐声转变,帐中的少年身量拉长,长成了一个高挑冷峻,肩宽腰窄的青年。
然后他眼前浮现出一叶小舟,舟上青年长睫颤抖,分明不愿,又被本能的渴望所操纵,一睁开眼两眸全是血丝,水声猛一翻浪,他似忍至极限,一把从船尾抓来一人,面朝下按在了船舷上……
一时又想到瑰影玉里的种种,心下逐渐躁动起来,游-走在血管中的热流烫得吓人。
他再也受不了,将手缩下水面,枕着池边闷哼一声。
“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