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行沉默了。
一段冷冷的沉默。
半个世纪过去,对方总算开口:“您想去哪?”
“哪里都行。我还有些私房家当,付爸爸的医药费绰绰有余。只要你愿意带我走,从今往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小姐,请您记住,我只是个下人。”
再次强调身份,傅斯行笑道:“家当再多,总有用完的那日。您有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奴仆,即便埋头苦干数十年,赚得的月钱加起来,或许还不及您房里这盏灯、这本明代孤本画册。”
“您跟我走,早晚会见识到漏雨的屋顶、粗糙的衣物。您会不知不觉被腐烂的食物、肮脏的虫蚁所包围,睁眼只见丑恶,闭眼逃不开恶臭。周边尽是庸俗邻里,破败家具,届时又当如何呢?”
“数年后回想起今时今日——”
“当真值得吗?”
青年将道理娓娓道来,模样虔诚到了极点。
可窗外阴雨漂浮遮了月,屋里悄然暗下来。
黑色漫了他一身,这时候再去推敲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明是凉薄的,游刃有余的,肆意操弄着人心。
“您想好了吗?”
姜意眠颔首:“我想好了,跟你走。”
傅斯行眼神微暗:“请不要再闹脾气,小姐。”
“我是认真的。”
“您该下楼了。”
“我不会下去的。”
年轻的大小姐沉下脸,态度坚定地毫无回旋余地。“除非你带我走。或我死在这里,你可以把我的尸体搬下去。”
至此,傅斯行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目光暗沉,犹如唯利是图的商人打量自己名贵但没有自知之明的货物。她突如其来的想法既稚嫩又刺眼,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