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分神的刹那,吸血鬼感到后背一寒,飞快窜过危险的预感。就像寒月里泄开一隙的后衣领陡然灌入刺骨寒风,浑身从头到脚钝痛到骨髓里。

在看到光明神神情震动的那刻,吸血鬼也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瞬,他被一束黑线击中,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那黑线就像一大团阴湿的水蛭,迅速钻进他的肌理,消失在灵魂深处。

恶心。好恶心。原本就处于撕裂临界点的灵魂开始剧痛起来,身体完好无损,可是内里却像被一把大锯子来回拉扯,他痛得快要发疯了。

是啊,仅仅是这样,自己已经痛得快要承受不住,可那个神明却忍受着近乎永恒的也远要剧烈得多的痛苦。凭什么那家伙要接受这种蛮不讲理的命运?凭什么……那家伙不能离开这个单调到死的牢笼?

连意识都在逐渐远去,吸血鬼的眼皮好重好重,忍不住想要合上。但是,他还没有把光明神带出来,还没有把他从这种折磨中拯救出来。甚至,他想,就算世界因此溃灭又怎么样呢?至少会让那家伙从永无止境的折磨中得到解放。

“你快点出去。”光明神薄唇翕动,吹出微弱的气音,这是他的极限。虽然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但吸血鬼听不清楚,他的听力和视力正在急剧下降,整个人像被紧紧包裹在一枚脏污的茧中,就连向前靠近一寸都千难万难。

生命之树说得对,生命之树果然没有说谎。黑线不是敌人,对抗黑线就相当于和整个世界为敌。

“哗——”

支撑吸血鬼勉强站立不倒的巨大镰刀溃散成飞舞的蝴蝶,全都湮散成点点银光。受到黑线的侵蚀,他的魔法回路无法运转,以前引以为傲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庞大魔力,与世间之恶的具现相比,简直微茫得不值一提。第一次,战无不胜的鏖虐公倒下了,准确来说是跪下的姿态。就连在鬼殒之役中被万箭穿心,他都没有显出如此狼狈的模样。

“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呢?”生命之树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你会让那孩子又心碎一次的。”

吸血鬼银睫沾满眼睛里流出的鲜血,沉重地颤了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