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很好的人。她勤快能干,还是高中毕业,要不是生了我,说不定可以做单位的骨干。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我?”
第一滴泪水终于撑不住,扑的掉落,第二滴、第三滴争先恐后。
“她是坏人?”这是冯超最难启齿的问题,和有未婚妻的男人生下了他?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不该存在世上,给母亲添烦恼。安阿姨劝过他,说人年轻的时候哪有不犯错的,虽然不知道他家的具体情况,但他只是个孩子,是无辜的。世人也不是都对-安阿姨拿自家的事举例子,安外公背着罪名接受改造,她和妹妹们既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也没有工作的权利,家里的东西当光之后,毫无经济来源的她们整天挨饿。难道她们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他想像过也许父母阴差阳错没能结婚,也猜测过各种原因,可如果廖超英有未婚妻,那么,父母的感情就是不对的,偏偏他还是这场错误的结果。
“我不知道。”安歌说。
这个答复让少年的肩膀耷拉下来。
“我不认识他们,怎么能够随便下定论。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你自己也说有阴差阳错的可能,说不定订婚的事你爸爸没同意,说不定他们在要分手的阶段,也有可能已经分手。当然,可能你爸爸订婚后才遇到他更喜欢的人,还没来得及退婚他就牺牲了。”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少年充满期待看着她。
他俩站在人行道的内侧低语,法国梧桐的枝叶投下阴影,然而那刻冯超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安歌想如果是她,可能选择释怀,但她不是他。“无论怎么样,你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最好的朋友。”她安慰地对他笑。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存在未婚妻,在那个年代哪种可能都有,唯独感情不是至上,因为太穷太饿,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没有谁愿意放过。一个城市户口、一份稳定的工作,足以让失子的老人找到肯赡养她后半生的人。只是这种揣测,大概她说出口就会被冯超抗议,他不会接受。“我还知道你妈妈很善良,也很坚强,是最好的妈妈。”
冯超泪光闪闪,明白安歌的意思。他们能肯定的是冯超妈妈为了逝者的名声隐瞒了所有的事,也没有甩掉包袱,不然她完全可以到外地打掉胎儿。
风吹枝动,光影拂动,少年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