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挑秧队。”

宋逾推起车子,对她和小金花道:“走前面。”

李蔓原是走在一旁帮忙扶着车帮的,问言,诧异道:“你自个儿能行?”犹记得前年,宋逾刚来那会儿,推着独轮车运谷子过竹桥,一个失手,连人带车翻了下去。溪流湍急,有3麻袋谷子下落时崩开了口,撒了大半,大家伙帮着捞了些上来,丢失的照价赔偿,队里扣了他13块钱。

祸不单行,落水时他还被倒下的独轮车砸到了腿,当时只是隐隐作疼,浑身有些冷,回去喝了碗姜汤,也没太注意,谁知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腿也肿起了鼓包,一场病花光了手头的积蓄。

生产队最壮的劳力一天能拿10个工分,分红3角7分钱,收成好的时候也不过拿4毛,宋逾刚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天最多拿3个工分,1角1分1厘,十天也才得1块钱,13元,半年的工白做了。

书中虽然没提他那段日子是咋过的,想也知道,不会太好。

这要是心里稍微脆弱点呢,只怕对独轮车都要有心里阴影了。

李蔓想到了这段往事,宋逾被她一句似笑非笑的打趣也勾起了那段灰色的记忆,怎么说呢,它打碎了原主的自尊、自傲和挺直的脊背。18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时候,却从没想过单单一个活着是那么的难,没钱没粮,白天要干活,夜里要到坟头守包谷,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看到吃的两眼冒光,他试着不停地喝水,试着进山找果子、找菌子,挖野菜,还是饿、饿……饿得瘦骨伶仃,脚下发虚,双眼失色,没了理智,在又一个守包谷的夜晚,没忍住,他掰了一穗,扒了外皮,来不及揪去上面的须须,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连包谷芯一起嚼碎吞下了肚……

越吃越饿,那天他一气儿吃了18个包谷穗,吃到后来痛哭失声……

小蔓儿就是那时出现的,晨曦初绽,少女踩着露水偷偷去给另一边守包谷的何绍辉送糍粑,大约是听到了哭声,好奇之下扒开了玉米杆。

四目相对,少年是惊慌又窘迫,恨不得有一条地缝钻进去。

小蔓儿愣了一瞬,放下手里的竹篮,什么也没说,退出了玉米地。

隔天,阿爷让队上给他支了23斤包谷面。

然而,少年的心从没平静过,那样的污点,那样的窘迫,那样的狼狈,他想捂住,他想瞒下……

敛下心头升腾的情绪,宋逾曲指给了李蔓一个钢崩:“田埂就这么宽,还不让开。”

说着,足下发力,一个使劲,推着独轮车上了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