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音质厚重,掷在伊兹密尔蓝的土耳其地毯上,如厚厚绒毛随着繁复图纹淌到脚边。
俞舟欢的手机跟着震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咬牙切齿,忽然破功,在心中暗骂“去死”。
那人锲而不舍,又连打三个。
于是她索性换至飞行模式。
去洗手间收拾了狰狞脸庞,一入座,便有服务生送上貌美的冰冷前菜。俞舟欢拿着叉子戳起几片芝麻叶,在沙拉酱里滚了几圈,依旧食之无味。
来的路上她原本想得挺通透,哪怕孤身一人,也要优雅地享受晚餐——请服务生配一杯红酒,再点一块最爱的黑森林蛋糕,算是难得攀上小资产阶级生活。
如果可以,兴许还能观察观察左右的客人、攒些写作灵感,也不辜负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可那通电话让她只想吃饱走人。
七分熟的牛里脊 被她切成小小的棋子形状,太久没有自己动手,切的时候略微费劲,吃进嘴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八分熟。
来不及多尝两块。
约她的人姗姗来迟,在服务生的指引下终于到达了。
重逢快有半年,俞舟欢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他穿得就像个英国绅士,鱼骨纹的毛呢西装敞开着,领带和西装是一样的草木灰色,在浅蓝的衬衫上压得一丝不苟。他没戴眼镜,眼下的青紫和眼角的红色使他显得有些疲惫。他也没有带包,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在程道声的身上,俞舟欢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少年感,那份干净的赤忱丢了,连带着当年的局促和阴沉。
他现在是前途大好的有为人士,长袖善舞,风光无限,身边有数不尽的铜臭与阿谀。吊灯晃眼时,俞舟欢甚至觉得他和财经频道里的那些受访者长成了一个模子。
他会跟他们一样很快秃头吗,或者凸起小半个肚子,脸上浮满油。
俞舟欢挪开眼睛,免得自己更加恶毒地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