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显荣俯身探手颤抖地去摸她的面庞,发觉她脸上的温度都是冰冷的,屋子里烧着地龙,还燃着炭盆,但她身上却一点都暖不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 柳燕儿身体很好,她和那些娇软的乐妓舞姬都不一样,每日执剑练舞,风雨无阻,从不说苦喊累。她也是很爱笑的,性子爽利开朗, 嬉笑怒骂都在脸上, 从不会藏着掖着, 更是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忧愁。
二十年后,他看到的柳燕儿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病弱得风一吹就能倒, 再也不会笑, 所有表情都敛在沉郁的眉目下,像精美的塑像。
谢如琢说她入宫后就精神疯癫,他知道, 不是先帝毁了柳燕儿, 是他亲手毁了她,让她自己折磨自己二十年,面目全非。
似是感受到脸上突如其来的温热, 柳燕儿眼睫颤了颤,撑着眼皮睁开了眼,看到吴显荣,她眼神恍惚了一下,好像分不清今夕何夕,许久才伸手攥在他的手臂上,低哑着嗓子道:“你来了啊……可是……你来得太晚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吴显荣别开眼,眼眶有些发红,柳燕儿在说什么他明明再清楚不过,时至今日他却仍然不敢面对她。
二十年前,他还没有成为溪山总兵,那几年在京中三大营挂着虚职,和每一个在京中的世家子弟一样,会去教坊司这种地方听曲喝酒,品评哪个乐妓更好看。
他知道自己最终和京中那些纨绔公子会走上不同的路,所以骨子里还是会有点傲气,在教坊司多半是听曲看舞,不常碰女人,不想与那些人的品味同流合污。
但某一日他在教坊司看到了一个在鼓上舞剑的女子,嗓音沉阔,低唱着前朝词曲。
那首词是前朝一位将军在北疆与北狄人作战时所写,后来前朝为北狄所灭,这首词就有了亡国之音的味道,燕朝时汉人想着将北狄人赶出中原,唱的人还很多,但大虞开国以后,中原太平,就没什么人唱了。
乐妓们大多恐怕也不敢唱,一不小心可能会被说为传唱靡靡之音,居心不良,何况这里还是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