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面对那样的小皇帝,他仿佛一头在深林里迷失了旅途的野鹿,他竟满心只想着真么救他,不惜一切去救他。
走过来后,他忽然无颜面对那一刻的自己。
过去他给自己找过的那些借口,对自己说这些日子对小皇帝的好,只是出于做人的基本道德,或者是补偿当年自己对他的亏欠,或者是为了麻痹小皇帝的戒心以成大事,现在都已经站不住脚。
他刚才做出的事,生怕小皇帝受一点伤,不惜像那般肌肤相触,早已不是一句基本道德,一句弥补亏欠,或者麻痹敌人所能解释的事。
甚至有那么一刻,或者更多时刻他不自觉却本能地,他还妄想要得到更多。
他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怕的不是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也不是落入敌手,受尽敌人的折磨欺辱。而是他发现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不知何时起,因为某个人软了一角。
他选择的这条路困难重重艰辛百倍,他不该有半分弱点。但他对那个人分明动了最不应该,也绝对不能有的念头。
他护不住受尽苦难的天下人,竟还曾幻想过,妄图过去给一个敌国的君主遮风挡雨。
若非到刚才那一刻,自己竟然为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眸中看似柔和的无形力量竟已经发展到这般可怕的地步。他无法原谅这些日子的自欺欺人的自己,更无法原谅刚才那个失去理智而且自私的自己。
他在床前端端正正地跪坐了一夜,上至皇天列祖,下至黎民苍生,都谢罪忏悔了个遍。
他不该因为敌国之君乱了方寸。
更不该隔着国仇家恨,丢了廉耻尊严,与敌人敌人肌肤相亲,只为不让那个看起来奶乎乎的敌人受半点伤。
这世上看似最美好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荼毒。阻碍大业的从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而是看似绵软可爱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