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拧到最大,瞿燕庭弯着腰不停地搓洗双手,指甲刮过皮肤留下一道道痕迹,水珠溅在镜子上,手背逐渐一片通红。
他魔怔了,魇住了,被旧忆织成的网攫缚脆弱的神经。
瞿燕庭始终在忍耐,那个菜市场,促狭的鱼摊,摆尾弹动的活鱼,他寒酸狼狈的青春年华,被腥气包裹蚕食的一双双袖口。
他耗光力气扮作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此时此刻,他败了,不过是一面透出裂纹的玻璃,轻轻触碰,表里尽碎,一如当年被欺凌时满地零落的自尊。
水声狂乱,陆文的心脏不可遏制地剧烈收缩。
他冲上去,像捧一束花那样捉住瞿燕庭的手腕,淋漓的冷水往下坠,他把那双手拽向自己,捂在温暖的腹部。
陆文抱住了瞿燕庭,硬生生的,又轻悠悠的。
他不知怎样张口,去问,去哄,该问一句什么,哄一声什么。戏剧与现实重合无数画面,纷乱的线索从他眼前飞过。
陆文想起那间教室,靠窗的角落,他捡起瞿燕庭被风吹落的稿纸。
许久,瞿燕庭埋在他肩上,轻声嗫嚅:“为什么。”
陆文静听,伴着怦怦的心跳。
“我躲在最后的位子无人理会时,”瞿燕庭酸楚地问,“为什么桌前不曾出现一个你。”
第38章
陆文已断定, 瞿燕庭与叶杉, 与叶小武,不止是创作者和角色的关系。哪些是改编, 哪些是亲历, 他抓心挠肝地想了解清楚。
但他不能问, 瞿燕庭紧扣的心扉是一道经年结疤的陈伤。作为旁观者,不管主动还是无意, 任何窥探的行为都像是撕开对方的伤口, 是一种毫无分寸的残忍。
今天不小心触及瞿燕庭的痛处,造成这般局面, 就是最大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