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可谖兮。”谁说这诗难写,若有君子在侧,他也吟得如琢如磨,终不可谖兮。
“……今日,便到这吧,你自己再习一习,明日我再……”柳南风简直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今,十四岁的少年,比长他六余载的他还要高些。
“南风……南风。”几乎是不经意间说书口的话,竟成了碎梦之镰。
不知道头和心是哪里先痛的,反正是心如刀绞,头痛欲裂……
那两个人,是谁呢?
“南风……我这样用功,还不算有进益吗?”是这样熟悉的声音,可非亲族长辈,何人竟敢唤他南风?
“你若将全套预桢剑法练下来,那便可算大有进益了……”预真剑法?这……怎可这般随意?此乃柳家真传,预真,预真,非预国险而不能出刃,此等功底,也敢拿来乱练的吗?
“南风……南风,你看这种灯好看,还是这种,好看我再去做,到时候定能把你这院子挂满……”柳府的院子里,还缺花灯吗?本就不是奢靡人家,庭院非深,每每元宵,光是圣上赏的琉璃盏都摆不下……
“你……仅一晚,哪里来的这好些灯来?你宫里并未有人能差遣……莫不是……”依然是头痛欲裂,自然是昏在床上的,可……为何就是睁不开眼呢?
“朕亲临这九五近十载,百姓皆言朕勤勉,甚至说宵衣旰食也不为过!反倒是你们,朕的众位爱卿,怎这朝堂上不见颂扬朕的只言片语,倒是颂扬柳将军的诗词传的简直洛阳纸贵了!”他那时,该是二十余几的年纪吧,十年,坐在那儿,能把他变成什么样……
“是不是朕这个皇帝在你们眼里一无是处!还是说,只有柳将军才配!坐在这上面!被你们歌功颂德!”就是这个样子,他自己在上面,看着一堆人,也丝毫不惧了,甚至声音稍微大一点这一堆大龚最有权势的让,都会瑟瑟发抖。
“臣等不敢,圣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果然,瑟瑟发抖。
“柳将军,敢问,你觉得呢?”每次,他在朝堂上如此动辄得咎之后,便会在后殿好言好语的哄劝他一番。但,这样一次更甚一次的批斗,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摆明了想要告诉满朝的文武,不许再拥护他柳南风。更何况,他柳家三世将门之后,怎么会,怎么会不知功高震主之理?可是,一次次的好言相劝,一次次的温声细语,他其实都知道,但是就是受不了他这一声南风……
“南风,南风……朕不是有意让你跪的,朕其实没想着让你跪,你怎就跪了?”看吧,又是一次温言细语,他能如何?
“我……臣知道,今日若无事,臣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与陛下对弈。”从何时起呢?顾新台从新台变成了陛下,而柳南风终于成了忠臣。
“你若不想,朕不强求你……只是……算了,若你累了,我改日去柳府便是。”看吧,毫无违和感的和美君臣,这江山,他好容易坐上去了,自然要安安稳稳的接着坐下去。
“南风,等等,朕……我爱你……”何必呢,再加上这无用又轻薄的几个字。
“嗯。”他自然知道,这些年来,即使是时隔数载,他的心里眼里,痴迷的只有他柳南风,他年少时便常与人说,他的师父是这大龚第一人,举世无双,甚至连倾国倾城这样的字都用上过。
如今,他依然有这份自信,他柳南风这皮囊依然举世无双,任是后宫佳丽三千或他的那些个弱柳扶风的男宠们加起来也底部过,只是,倾不了他顾新台的国了。
“南风,你信我,我定会……”这样折子戏一般的桥段,他也腻了。
“陛下,臣自然是信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告退。”他柳家世代忠心,若对着江山有半分觊觎,恐怕百年前这大龚就该易主了,何须等到现在?
眼前是越来越黑的夜,为何,睁不开眼呢?
“南风,朕是不得已,朕答应你,皇后诞下皇子后朕即刻废其后位……”言之凿凿,就像当年他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样。
“……不可,臣恳请陛下,若皇后诞下皇子,便是国母,请陛下好好待她。”这哪里是皇后的错,这些年,从伶人到正二品带刀侍卫,从忠良将相家的闺秀到教坊司花魁,这里不得已,那里不得已。如今他已经负了他柳南风,却连刚刚欢喜为他怀胎十月的女子也要负……
“那你呢?你不要我了?南风,你,不能如此对朕,你!朕不准!”这样荒诞的话,也能从他嘴里吐出来,一国之君,究竟是欲壑难填还是虚与委蛇?罢了,罢了,是他柳南风看错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