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年头一遭憎恶起自己的异能来,能够如此清楚地了解一个人的生死,清楚到连骗自己都成了一种奢侈。她额头抵着锦被,发出像小兽一般的呜咽,“我不想你有事,你答应过我的,你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还要等着外祖家平反,还说要带我去金陵,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我不想你有事,你也不可以有事。”
如果可以,赵南琴自然也希望能够信守承诺。她这辈子不算是成功,前半生锦衣玉食风头无量,后半生一直活在仇恨当中,据没能替赵家洗刷冤屈,也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好好活着。
“傻娇娇,娘亲可能要失约了。”尽管声音嘶哑,可赵南琴说话时仍旧能感受到那种温柔的调子。她慢慢的抚摸着头发,忍少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全都是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眷恋与不舍,“你不要难过了,再这样,就算是我走了也没办法安心。”
“我不要,不要的……”苏九年摇头,声音破碎,任谁都能听出那股绝望来。
秦江春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走到她身旁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你娘亲也许也想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你不如和她说说这些,也让她……让她放心些。”
虽说这种话有些残忍,但也是这个道理,苏九年开始断断续续开始说起自己的生活。她意隐瞒了那些不好的,只说现在在淮阳侯面前当差,侯爷对她很好,老夫人也很喜欢她,将自己的生活描述的无忧无虑。
赵南琴不知信也没信,就一直听着。
夜里的时候,她突然清醒过来,说话也利索许多。她主动让苏九年将她扶起来,她想要出去看看雪花。
这种时候的清醒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苏九年红肿着一双眼睛,替她将衣服穿好,最后还是由秦江春帮忙将她抱到外面。
秦江春起身时,赵南琴看了他一眼,问:“东巷淮阳侯家的?秦贲亲叔叔是你什么人?”
“秦贲正是家父。”
赵南琴慢悠悠地想着,终于从尘封的记忆中想到,“那你便是江春吧,我还记得你周岁那年,我去你府上做客,在门前摔了一跤,弄脏了罗裙,还是秦婶婶领着我去换了一身。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许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想来你这般年纪,也该娶亲了,令夫人可知道你陪着娇娇过来。”
她说完话之后,便温柔地看向苏九年。
即使退出盛京上流圈子,但是因为侯府和苏家的姻亲关系,赵南琴不会不知道秦江春并未娶亲,她说这样的话,无非想要问秦江春讨要一个承诺。
秦江春先前觉得她被养在深闺中不谙世事,才会被苏安宴蒙骗,做下那些至今他都觉得难以理解的事情。可现在他想,赵南琴并不是一直糊涂的,又或者是知道自己这辈子走到尽头,为了唯一的女儿才难得清醒几分。
有零星的雪花飘进来,落在小姑娘头发上,很快又被体温融成得细小的水珠,就挂在发丝上。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赵南琴的身后,双肩削瘦,脸色白得要和这雪花比一比,只有眼睛和鼻尖是通红的。她像是只被人遗弃的猫咪,呆滞地站在原地,眼神迷茫见不到一点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