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哪里的话,娘子不是也没有生您的气么?”
何有为自然不敢指摘君王,相近禀道:“您与娘子亲热,原本便是应当的事情,有些姑娘家,心里是愿意的,面上又矜持,两情缱绻,难道还要郎君冲动之前,问一问女郎愿意与否么?”
“那女郎答应了,便审视自己是否婚前表现轻浮,女郎不答应,心里其实却又情愿,心口不一,便是情郎相问,也未必见得高兴。”
他见圣上含笑相听,趁机道:“您待娘子素日太温和,但奴婢拙见,娘子虽然主动,但或许会以为您心内以为您待她的情意不过尔尔。”
当局者迷,有些时候反倒是局外人看得清楚些,圣上虽然才到而立之年,却从少年起便波澜不惊,不像是年轻气盛的东宫,反倒时常露出与年纪不相合的沧桑与悲悯。
是以从他看得到的地方,圣上总是不勉强这位杨娘子的心意,她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从不勉强,待她好得几乎叫人以为这便是理所应当,反而觉不出圣人的纵容与私爱。
杨娘子毕竟正值青春妙龄,她待圣上主动,撒娇痴缠,自然也会盼着圣上待她主动热切,圣人的情意或如汤泉般温暖涓涓,滋润人心,这样的相处,使两人很难会有少年爱人之间的争吵,但这年纪的女郎也会喜欢少年的血气方刚,为了情爱冲动无畏。
何有为不敢彻底说明,圣上所缺失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冲动,圣上将杨娘子看得太重,患得患失,竭力克制压抑,反而会让心爱的女郎怀疑他是否不够狂热,只享受女郎的主动与痴心,所以才能时刻这般淡然。
杨娘子这样长久生活在天子羽翼之下的女郎,已经习惯了圣上待她的好,又如何能不期待圣上对她更好更浓烈的情意?
可惜天下每一对爱侣都有他们自己相处的方式,有些时候外人瞧得清楚,但却不能置喙。
“你总是拣好听的话来同朕说,”圣上指尖残存了一点柔媚的红,他抚弄着她留下来的香粉盒,目光中或许是连天子自己未能察觉到的情意,轻声责备身边侍立的内侍监,“叫人将东西收拾干净,朕去长信宫探望上皇与太后。”
他活了两世这样久长,然而与心爱女子真正生情相悦的时光却不过两月,在如何待她上,还未必能有自己身边的内侍看得透彻。
圣上也不是没有主动过的,然而昔年前车之鉴,即便是在遥远的从前,也难免令他生出许多顾虑来。
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
杨徽音今日盛妆,并不习惯头上簪了玉钗与石榴花的沉重,步履轻缓,极见婀娜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