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许多年皇帝,作风渐强硬,不容臣下违逆,一时忿忿,言行过激,不独是伤了瑟瑟,也同样叫母亲难过伤怀。
杨徽音对太后的过往一直很少去探听,但也大约知晓那位光艳动天下的太后早年或许过得并不安逸,才会悲悯类似的祸水女子。
这样的说法一下子便说服了她,只是那份惊喜却渐渐消失:“那圣人原来也是与他们所想一样。”
“朕说与你听,自然亦如是想,”圣上不觉莞尔,虽然那浅浅的笑里蕴含着深深的涩:“这些戏文也只有你们这些女郎爱看罢了,朕从来不忍去看。”
她挑眉,但很有些疑惑,又对圣上的心软有了新的认知,她平日里偶尔接触到皇帝在政事上的作风,近些年那些学士们说圣人温和,只是相对狠戾的太上皇而言。
“满纸荒唐辛酸,虽说是士人虚构,但总也是在说世情无奈,”圣上略顿了顿,叹道:“读之教掌权者生出愧意,无颜面受万民供养。”
“圣人不忍心去瞧,索性便闭上眼了?”杨徽音被他逗笑,忽然又对那些城中书铺买来的话本很感兴趣了,“不过若是那君主也能如陛下所想清醒,那叫人心疼才有些道理。”
“天子强权倨傲,身在局中,又哪里会清醒,”他身为君王,似乎都不觉得这样品评皇帝是否太过刻薄己身,笑着道:“真的,皇帝不用人心疼。”
他掌世间生死富贵,已经比寻常人更舒心十倍百倍,纵有遗憾终身,然而即便没有情爱,也并非一无所有。
相比于她,可恨一定有,可怜倒未必。
“可我还是会心疼陛下的呀,”她起身,蹙眉关怀道:“我现在是技穷的黔驴啦,圣人怎么越发健谈,一点也不想睡,是我的衾被绣枕还不够软么?”
她很喜欢躺下去被那种柔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的触感,就像是被蚕丝束缚住的碧绿软蚕一样。
圣上陪她已然太久,听话的玩偶娃娃从那女郎的一团馨香床褥里坐起来,“是太软了,朕睡不习惯。”
她惦记起买回来的杂书,因此见圣上要回紫宸殿去,就没有多做挽留,甚至担心他走之前会记得索要那一件外袍。
但是圣上显然已经忘记了这小小的插曲,只是嘱咐她该回远志馆的屋舍里早睡,明日不能再不去了,否则女傅们也要为她的惫懒和贪杯而生气。
杨徽音表面上应承得也好,带着皖月回去,却叫她点了灯烛,把所有的话本都拿出来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