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啮草小兽 1922 字 2022-08-25

妈妈说得很对,我的使命是让善良的人们不再无家可归。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能是第一次去战场有个小女孩拉着我的裤腿求我带她走的时候,可能是去黑市检查看见私自贩卖装备的老板的眼神的时候,可能是在战场有个受伤的年轻人哀求我开枪把他打死的时候......

我知道没人能带我逃脱出去,没人能救得了我,我只有往上游,露出脑袋用力呼吸,确保我真正地生存着。

以前看书看到尼采的一句话——杀不死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大。

对于我而言,那些要杀死我的,都让我感觉到活着;那些杀死过我的,都让我重生。

……

这是一段长长的话,路浔不知道白深听懂了多少,甚至不知道白深睡着没有。

白深没有说话,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想,就让我带你逃脱出去吧,路浔,逃离你过往的一切阴暗和绝望,拉着我不要放手,让我带你去见见更美好的景色。

“告诉我吧,路浔,”白深轻声说,“彼岸花。”

路浔沉默着没有说话,空气中的静谧吞噬了他们。

“我要......以你的什么身份说服自己告诉你呢?”路浔问。

白深一时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路浔接着说:“我的同事,医生,还是老师?”

白深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茫然和不确定,路浔并不是真正地完全相信自己,他在信赖的边缘徘徊,白深觉得,可能自己需要拉他一把,让他走近些,让他真的相信自己。

“你的爱人,”白深说,“这个身份可以吗?”

路浔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困了,他把脑袋往白深肩膀处的棉被埋得深了一些,回答道:“可以。”

“我妈妈的后肩文着两朵彼岸花,左边是曼陀罗华,右边是曼珠沙华。”他说。

“天堂和地狱?”白深之前为了路浔查过彼岸花,好像里面有提到过。

“嗯,”路浔轻声说,“她没有跟我解释过,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认为爸爸去了天堂,而她只能去地狱吧。”

“可她入狱不是因为她做了错事。”白深说。

“但她认为自己是个罪人,”路浔揪着白深的衣服,“她觉得和爸爸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见了吧。”

“……那,你呢?”白深问,“你背后的文身呢?”

“是我十五岁那年,她入狱之前带我去文的,”路浔说,“她要我一直记得,不要再见了。”

白深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想让你彻底告别过去的生活?”

路浔没说话。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走出来,是吗?”

白深知道,路浔很多东西都没有说,即使重要,也只是草草略过。

那几次绑架案是怎么回事?对他而言,是否留下了PTSD(创伤后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肖枭说路浔的躁郁症早在进枯叶蝶之前就有了,也就是在他十几岁,甚至更早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诱发了严重的心理障碍?

关于这些问题,路浔都没有说。

也罢,不说就不说了,长长的路可以慢慢走,深深的话可以浅浅说出口。他可以等到路浔能够云淡风轻地说出过往的那一天,他想,他们可以住在一个恬静的地方,养些花花草草,带着一只狗,傍晚去林荫道散步。

生命中实在有很多很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白深靠近他的耳朵,轻轻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读到一句话,是莱昂纳德·科恩说的——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路浔笑了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