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皇帝其实都一样,真要为了天下百姓,和百姓一样吃野菜睡草屋啊,什么皇帝的威仪就是国家的威仪,什么皇帝代表着国家,全部都是忽悠民认为皇帝不用吃野菜睡草屋的借口而已。如此简单的道理,也就圣上敢说出口,能说出口。”独孤兰骄傲的道,古来圣贤皆说谎,唯有胡雪亭敢揭开这层假仁假义糊弄万民的遮羞布,当皇帝能够当的这么赤(裸)裸,古往今来出了胡雪亭还有谁?当注定青史留名了。

宇文婷叹气,独孤兰真是从过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啊,以前听人说理想主义者在理想崩溃之后很容易成为彻底的反人类分子,以独孤兰观之,竟然是真的啊。

“你可不要太激进。”宇文婷扯独孤兰的衣服,天平秤的两边那一边倒下都是极端,要尽力站在中间。独孤兰看了一眼宇文婷,点头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越是在基层待久了,越是不信那套高大上的东西。

御花园的一角,鱼俱罗和杨恭仁等人低声谈话。

“鱼公且放宽了心,来日方长,我等还要看着这天下变成美好的世界。”杨恭仁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倒是不担心被鱼俱罗扯下水,作为当年司徒府一脉,足以遮挡身上那“前朝宗室”的痕迹,但前朝太子杨昭还在扬州过小日子呢,可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

鱼俱罗摇头,看看左右都不是外人,索性道:“今上圣明,国泰民安,这天下日新月异,用不了多久就会人人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看辽东的大片农田,鱼俱罗就不信大越朝在百年内还会有乱世的危机,大越朝只担心人口太少,土地太大,何须担忧前随的土地兼并危机和人口危机?而且这大越虽然开始逐步取消农庄制,但百姓尝到了大面积耕种和养殖的甜头,已经不愿意回到一家人守着可怜巴巴的两三亩地过日子的生活,没有几百亩连成片的田地根本没什么人买,这大越朝终究不会走上了土地兼并和粮食危机。

众人点头,有大量的百姓放弃种田选择了工厂,这百姓被束缚在土地上,没有土地就没法活命的世道终究已经变了。

“只是,老夫心中还有一些担忧。”鱼俱罗老实道。

“何处担忧?”胡雪亭冒了出来。

鱼俱罗不以为意,关心痛哭的老臣有没有哭死过去那是当皇帝的应有之义,他正好当面说个清楚。

“周宣帝制定《刑经圣制》,法令极其严苛,杨坚反对,法令太过残酷,百姓定然不服,当以教化为主,百姓感念杨坚恩德,杨坚威望日重,杨坚受禅让立随之后,法令和缓,天下五谷丰登,国力鼎盛,四方蛮夷无不震撼。”鱼俱罗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好几人若有所思,继续道:“以德服人虽然是孔儒的治世原则,但显然杨坚的怀柔之策好过了周宣帝的残酷法令,为何陛下选择酷法管理天下,却不是怀柔?”

一群人看鱼俱罗,因为百姓都是贱人,拳头大比什么道理都有用啊,就不信你不知道。

“鱼公是认为陛下杀戮过重?”书童冷冷的问道,不敢相信鱼俱罗的见识竟然如此浅薄。佘戊戌余阿福等人互相打着眼色,鱼老头若是挑衅闹事,不用回头,就在这里打扁了他。余阿九摇头,动手打人太下作了,回头彻查鱼俱罗的所有言行,弹劾得他回家卖红薯去。

“非也,老夫认为杀得好,还杀得少了。”鱼俱罗摇头道。“老夫也曾在人前说过,洛阳百姓何辜,何以尽数杀戮了,但那只是老夫的场面话,老夫心中从来不觉得杀了些人有什么错。把人的性命看得很轻当然不对,把人的性命看的很重,明明该杀却不肯杀就对了?万物平等,有的人该杀,杀了也就是了。”

一群人愕然看着鱼俱罗,鱼老头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鱼俱罗缓缓的道:“老夫认为是陛下气度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