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宇文述大声的嚎哭,不时捶胸扯胡子,泪水打湿了地面,大殿中的官员们冷冷的看着他,这番做作与泼妇哭闹几无二致,完全没有公卿的尊严。宇文述毫不在意,心中更是笑着,投降的臣子想在皇帝面前主动说话是不容易的,皇帝不问,谁敢乱说话?但一次毫无尊严的痛哭,就换来了能够主动说话的机会,在几句话之间就把自己与胡雪亭扯上了关系,这尊严算个。等了许久,胡雪亭柔和的问话却迟迟不至。
宇文述接着大哭,悄悄偷眼看胡雪亭,却看见胡雪亭带着笑容,眨着眼睛看热闹,手上竟然还多了一包瓜子。好些官员恶狠狠的瞪着胡雪亭,喂喂喂,你是皇帝!
宇文述肝肠寸断,该死的,小丫头就是不懂事,怎么不按剧本!以为朝廷上有个大臣痛哭很有面子吗?但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痛哭,现在要是停了,不就白哭了,可是,这要哭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哭到退朝吧。
宇文智及急中生智,大声的道:“父亲,能够得见天颜是大喜事,何以痛哭流涕,君前失仪?”皇帝不问,就自己的托儿问,说什么都要把与杨恕的关系扯出来。
“老夫见到了圣上,就想起了杨司徒,杨司徒是老夫一生最佩服的人。”宇文述哽咽中清清楚楚的述说着。胡雪亭继续眨眼睛看热闹,一点都没有加入的意思。
宇文述有些牙痒痒的,以前虽然没有与胡雪亭接触过,但在京城多少也听说和侧面了解了一些胡雪亭的事情,怎么看都是个机灵人,何以到了现在如此的不机灵呢?他微微转头,眼角看到虞世基和裴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一凛,猛然住口不言。
“怎么?哭完了?那就下去吧。”胡雪亭很是遗憾的道,不是经常能够看到一个穿着华衣的老头扯胡子大哭的,才吃了没几颗瓜子呢。好些官员怒视胡雪亭,有新人在,给你面子!
宇文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平平静静的道:“微臣以为可以在人情关系上讨些巧,攀扯些关系,微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恕罪。”在出身高贵,几乎没有向人低过头的杨広面前可以玩点小手段,在从底层爬起来的胡雪亭面前耍这些小手段那就太愚蠢了,基本属于鲁班门前耍大斧。
“你倒是有些机灵。”胡雪亭笑了。她掏出了宇文述的降表,轻轻的拍着纸张,淡淡的道:“朕倒是没想到你打了朕,竟然还敢投降朕。”
宇文述恭恭敬敬的道:“圣上有明君之势,敢做天下人不敢做之事,敢说天下人不敢说之言,绝非常人的气量可以度测,老夫倒也不敢揣测圣心,但老夫到了此刻已经别无选择,唯有以残破之躯换门阀的一线生机。”
他用力的磕了几个头,泪水无声的流下:“老夫曾冒犯天威,自然罪该万死,老夫别无他求,只求圣上看在老夫和平交出河北的份上,给宇文阀留下一条根。”
胡雪亭一脸的同情,长长的叹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宇文述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心中同时大喜,胡雪亭果然被那封降表忽悠了。
“老夫死不足惜,左右是没有几个月了。”宇文述淡淡的道,“老夫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没有给家族做过些什么,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不会教育子女,教出了一群何不食肉糜的纨绔子孙。”
他缓缓的抬头,脸上平静又深情:“老夫终于能够为家族,为子女做出一些什么,此生足矣。”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流着泪,悲伤又感动的看着宇文述,这个为了子女奉献余生的父亲形象一定感动了全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