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县城当中他们几家已经做到了顶,再也不存在其他人插一根针的机会,他们又能强取豪夺谁呢?

县令老爷和王家能够在这乱七八糟的皇帝不停地轮换的世道中做的事情,是修改县衙的财政账册。

田地的亩数不用改,早一百年就完成了把十几万亩地登记为只有几百亩的大事,这几百亩的赋税王家还是愿意给面子缴纳的;县衙的银钱账册登记也不用改,账本从来没有正确过,每一笔账都是他们满意的毫无破绽的,哪里还需再改。

县令老爷要改的是人丁和战死的士卒数量。

把那些外来的人口的数量在账面上加加减减,这向上要更多的银子,向下隐瞒人头税;这根本不存在的账面上却有的战死的士卒是用来向上方要功劳,要抚恤的。每次换了一个老大,谁知道以前这个小县城闹过水灾火灾兵灾?还不是随便写。就算不能要到大笔的抚恤和拨款,也能捞一些“勤于事”,“精忠报国”的评价,若是操作的好,还能给家族中出几个“殁于王事”的忠臣,树几块牌匾。

这种小事情其实毫无风险,朝廷就算差到了,也未必会重罚。瞒报人口假报灾荒谎报英烈的事情谁不再做?也就是省了些赋税而已,既不是贪污,也不是受贿,甚至没有苦主,算什么重罪。城头大王旗变换的时候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事情就过去了。

然而在朝廷看来都是小事情,在当地百姓的眼中却会是大事情。

王家在新朝得了牌匾,在老百姓的眼中就是王家再次成为了新皇帝的心腹,想要冒死告御状的小百姓也就歇了吧。

“大越的官员下来了没有?”王县令淡淡的问着,新皇帝新气象,一郡太守之类的职务一定会换人,但他们这些地头蛇却绝对不会换,杨広必须用他们,高颖必须用他们,宇文述必须用他们,胡雪亭也只能用他们。

“还没有。”衙役禀告着。

若是大越的太守下来了,王县令当然会规规矩矩的找太守报道,送礼请吃饭,下级叩见上级的明规则潜规则一样都不会少。王家是地头蛇,不怕过江龙,但也没有必要和强龙硬杠,大家和和气气的发财岂不是更好?那些以为可以和朝廷硬杠的人早已化作了灰,能够存活百年以上的家族都知道先礼后兵,绵里藏针。不论太守是什么心思,王县令在表明上绝对找不出一丝的错处。

“听说大越的新太守都很年轻。”衙役小心的提醒,大越派来的新太守只怕不会得过且过捞政绩。王县令微笑,毫不在意。以为是太守就能吃定县令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在一个县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控制的情况之下,又能怎么样?若是新太守不识相,王县令不需要反应如何激烈,只要打声招呼,县中就会出现数百个百姓扛着“府衙不公,欺压青天”的横幅上街了。哪个新太守能够承担得起激起民变的重大责任?还要不要前程了?这新太守以后自然懂得规矩了。

日上三杆的时候,有几个士卒大步进了县衙,厉声道:“王县令何在?”王县令微笑着,态度这么差,新太守竟然是个不识趣的?“下官就是本县县令。”

“这是李将军的急信,请王县令速速去府衙一会。”几个士卒递上了信件,急匆匆的就策马而去。

王县令微微一怔,李将军是谁啊?他打开信,仔细的看了一遍,信中的言词语焉不详,只是说为了迎接新皇新太守,请各个地方官员全部到府衙议事。

“原来如此。”王县令看着落款处“李密”二字,笑出了声。不就是宇文述投降了胡雪亭,宇文述原先的将领担心地位不保,早早的笼络各个地方官员,想要建立攻守联盟嘛。王县令微微冷笑,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将军,就以为可以凭借都在大齐或者宇文述手下为官,就能和他们联手?想的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