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利刃撕裂皮肉的声音,听到女子疼痛至极,压在喉间的痛哼,然而这些声音都掩藏在胭儿崩溃的哭声中,一点也不真切,仿佛是假的,虚幻的,因为这世上恐怕再无女子能做到这份狠绝,下得去这样的苦手。
最后,所有声音都戛然在利刃落在石地时的脆响,万籁俱寂,世界死一般的苍白。
剥腹产子,还是自己亲自动手,这是怎样的酷刑?
皱巴巴的小孩被母亲从温床里强硬取出,由于未足月份,他的气息很弱,仿佛下一刻就不会再呼吸,他像所有刚出生的小孩一样脸皱成褶,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很难受,但他哭不出,他那样脆弱。
他的母亲浑身都被汗水打湿,如果不是修仙者的体质支撑的,她恐怕会当场晕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还保持着清醒,接过胭儿手上的粗针,又一点点将自己的皮肉缝好,抹上愈合伤口的灵药,然后用绷带捆绑着伤口。
生产后,女子终于有了法力,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捏个法决维系住孩子的生命,第二件事是,用自己仅有的法力下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禁锢,肖倾背对着他们,没有看见,那个小孩背后肩胛骨的地方有一朵十分鲜艳的胎记,像是一朵含苞的花,陆谨之看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当法咒念完,那小孩背后的胎记也慢慢淡化,最后再也看不见,那是一个压制血脉之力的禁制。
怀着孩子飞升的人,由于孩子从出生就是天生仙体,违悖天道,是以母亲和孩子往往只能留一个。
轰隆的雷声响彻,闪电撕裂苍穹,堪堪照亮洞穴内一片狼藉。
女子浑身脱力,发丝散乱得休息了一会,强忍着疼痛支起身,朝一旁手足无措抱着婴儿又哭又笑的胭儿伸出手,气若游丝道:“胭儿,把孩子给我抱一会。”
胭儿有些迟疑,看着她腹部洇出血的衣裳,小声劝道:“姑姑,以后再抱也不迟,您现在需要休息。”
女子却摇了摇头,手臂坚定地伸着,苍白的嘴角带着点笑:“乖胭儿,给我抱一会吧,我想好好看看他。”
最后胭儿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她怀里,犹带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艰涩道:“姑姑,孩子长得像您,日后也必然会出落得十分俊俏。”
女子也笑,笑着笑着,就连亲手剖腹都没哭的她,脸颊划过一滴晶莹泪痕:“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顺顺妥妥,不要像娘亲一样,一世浮萍,躲躲藏藏。”
胭儿偷偷抹干眼角的泪水,挤出个淳朴的笑:“会的,姑姑法力恢复了,定能护着小公子一世无忧。”
天真的胭儿,直到此时还不知道下一刻便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