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未一心里很感激,却说不出话来,就像他不知道季布为什么看起来是那么爱他一样,他也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对一个连名字都不愿意说的陌生人那么好。他想说谢谢你,可是嘴唇有些哆嗦,他咬住嘴唇,“爷爷,我叫卫未一。”
老人温和地点点头,“我记住你了,不会忘记你这个小友的。”
卫未一为了这句话,心里暖了起来,一句话冲口而出,“爷爷,你为什么对陌生人这么好?”说完他又有点后悔,这句话好像有些冒犯人。
老人宽厚地笑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了点顽童般的狡猾笑意,“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好?”卫未一愕然了,无话可说,脑子也有点跟不上。“你是一个走到我家门口的迷路孩子,我是一个老人,对孩子本来就负有责任。”
卫未一的小心脏有点受冲击,老人慈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孩子看起来应该吃过不少的苦,所以才有这么清冷的眼神,在山顶才露出了那么古怪的性格。可这孩子并不怯于跟人直视,分明就是个好孩子。
卫未一有些惭愧,认真想想,他虽然已经成年却从没真把自己当做成年人过,他总是委屈,跟生活委屈,有意无意地觉得生活对不起他,这个世界对不起他。他裹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委屈,根本没有心思看别人一眼对别人好一点。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现在他的世界里只季布。
季布接到无声电话的时候刚刚睡着,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可是每天要做的事很多,他没有拖拉的习惯,所有该做的事仍旧自虐似地按部就班地做着。所以他只有去医院开回来安眠药,即使这样睡着,他也常会做到噩梦,他曾经被警察叫到公安局冰冷的太平间里辨认尸体,那个死去的孩子不是他的未一,不过梦中一切都会混乱重叠。
醒来后,他要走到盥洗间去将冷水拍在脸上,才能彻底清醒,摆脱掉梦魇的困扰。
这天手机响的时候,季布刚睡着,他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祈祷着是有好消息传来,结果却看见一个陌生地区的号码。他有些失望,接起电话来,果然只是个无声的骚扰电话。
季布关掉手机,重新躺回床上,习惯性地躺在床的一侧。安眠药开始起作用,他很快睡了过去,睡梦中模模糊糊地觉得不安,他又梦到卫未一,却醒不过来。三个小时以后他从梦里惊醒,有个念头飞进他的脑子里,他猛然坐起来,抓过手机来查找来电记录,他的手指有些发抖。
电话接通了,季布声音不稳,“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您好。”
季布的心向下坠落到无底的深潭,他本以为是卫未一打回来的,可现在想想又觉得有些荒唐,他强打起精神来,“您好,我是想问几个小时以前你这里有人给我的号码打过电话吗?”
对方停顿了一会,似乎那个老人在思索,季布低下了头,习惯性地叹了口气,耳朵里却陡然听见了他朝思暮想的名字,“哦,你是卫未一的家人吗?”
季布的胸口好像猛地被捶了一下,他抬起头,紧紧抓着手机,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是,我是卫未一的……哥哥,你您能让他听电话吗?”
老人的声音很和缓,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急迫,他说得更加沉稳平和,“你先不要着急,卫未一他很好。”
“他……他很好吗?”季布又听见老人重说了一遍卫未一的名字,知道老人没有搞错人,季布数日以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瞬,他又惊又喜地笑了出来,随即又咬紧嘴唇绷住了脸上的表情,“他他给我打电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