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一,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在婚礼上唱这首歌。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寻找了,”季布忽然说,他微笑着,手放在了卫未一的额头上,低声呢喃,“youaremysunshine.”
卫未一在美国待了将近半年,不可能不知道季布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什么意思。他呆了,脸上烧热起来,他想问季布,你真的决定了吗,不过没问出口,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布捏住了他的鼻子,“你刚满十八岁不久,结婚是早了点哈,我要是跟你商量大约什么时候开始领养个孩子,领养几个孩子才比较好,你是不是就要被吓懵了?”
卫未一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坐了起来,紧紧挨着季布,“你连收养孩子的事都想了?”他是吓了一跳,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收养的司法程序很麻烦,不过在中国嘛,就那么回事,走走后门总是可以的。那要不然你打算自己生吗?”季布把话题扯偏了,去摸卫未一的小肚子,卫未一痒得笑起来,跟季布扭成一团,吉它被挤到一边去。
季布跟卫未一并肩躺在地板上,一起看着窗外冬夜的烟花。“我爱你,未一。”季布侧头在他的额角吻了吻,深深呼吸着未一发丝间的淡淡香味。
卫未一笑了,转过头,额头顶着季布的额头,他确信,现在他们两个都更像是两个孩子。
“等我们有了孩子,我是不是就要做个负责人的大人了。”卫未一小声问他,“我是不是不能胡闹了,你也不能吸烟了?”
季布笑了,窗外有爆竹的喧嚣,窗里却如此安静贴心,“那要好多年后呢,现在你安心做个小孩吧,让我好好爱你,只爱你自己。”
卫未一笑了,眼泪也流下来了,季布拉着他的右手,他为了现在付出了很多代价,可他都不在乎,只要有现在。
等过了年,等过了年,他要好好跟季布谈谈,他想要求季布一些,要求季布多陪他,他还想要季布离程剑远一点——季布总以为他是小孩子而随便忽略掉他的话,所以他一定要拽住季布好好地谈一谈,说出他的想法,他的担忧,还有他渴望跟季布平静生活的念头。前十几年,他已经闹腾够了,以后,他只想平平常常安安稳稳地生活。可能在季布的生活里,他只是个影子,也许以后,季布在他的生活里,也会渐渐成为一个影子,可是当家里的门关上,他们在他们俩的生活里,完整地拥有彼此,也就有了一切。那让他很安心。
他缩进了季布的怀里,季布紧紧搂着他,那一刻,他还相信,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因为他胸口紧贴的这份温暖太过真实了。可是几天以后他再回想起来,只觉得他们两人紧挨着躺在漫天花火的地板上的那一幕,并不那么浪漫,那更像是暗夜面前紧拥着的两个婴儿。
呵,当他们幸福的时候,他们时常忘记了遮掩,也许是因为在人的潜意识里幸福就意味着安全,也就会糊涂地以为这个世界根本不会伤害两个自顾自幸福的人。所以在季布的公司里,在季布的朋友圈里,不只一个人感觉到了,或者,就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过即使季布的妈妈不是因为怀疑他们的关系而去打听,可能她早晚也还是会听说,或是看到的。因为归根结底,爱情是没法掩饰的。总是偶然相碰的眼神,下意识里相同的动作,听到对方名字或是声音时候嘴角边那不经意的微笑,都在出卖着它们的主人。
只有孩子,才会以为无人能窥到他的秘密。然后在被发现的时候,无助地为了那随时可能会降临的失去而失声痛哭。
卫未一也想要失声痛哭,可是哭不出来。他爱的太深了,他惧怕他的爱人被夺走,可是却哭不出来,如果他没有了季布,那么他也就没有了活着的力气,哭并不能发泄他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爱情这个词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了,因为它太矫情,可如果你在一生中有那么一次用尽了心力去爱了某个人,你也许就明白了,它也许是人类最大的伤痛和弱处。
大年初一那一天,楼下的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哭泣尖叫着。卫未一坐在楼上自己冰冷的房间里,呆呆地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季布的母亲会发出这么不优雅,这么崩溃的声音。季布没有上来,他下去的时候很沉着,但是卫未一知道他不可能预料到母亲会有这么疯狂的反应。卫未一觉得自责,他没想要伤害什么人,更不敢伤害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他也心疼季布,现在他开始怀疑季布最初做下的那个远离他的决定是对的,他不该缠着季布,他不该让季布爱他。他惊慌失措地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季阿姨哭得那么尖利,他连走下去跟季布站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他的思维从一点跳到另一点,忽然又想到自己要是没出生就好了,不会爱季布,不会被季布爱,就不会让季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