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杭姿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
她震惊又害怕,难过又庆幸。
死去的那些人,在原本的社会里,有站得高的,有站的低的,可灾难对他们,是无差别的选择。
多少人奋斗了一生的成绩和地位都在一夕之间化作废墟,多少人懊悔灾难之前还有不曾和解的争吵、没有解开的误会、没有说出的话。
那一刻,杭姿一点也不希望父母再为她不计代价的付出。
罹难的人已经没有机会了,可活着的人还有。
她不要捷径,也不需要头顶的庇护,只要他们好好的,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熟悉也喜欢的生活,继续自己的人生。
剩下的路,她可以自己去闯。
她不想再观望等待,她想回家。
……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杭姿一边吃一边讲,整个过程中,她语气轻松,已经能很平静的去面对过去,可周骜却听得情绪复杂,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得还没杭姿多。
他定定的看着杭姿:“然后,你就骗他们自己生病,就这么回来了?”
虽然“骗”这个字不太好听,但杭姿还是承认了。
事实证明,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父亲和母亲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工作上,他们有早年签订的长期合约,有很难彻底交割的利益,生活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熟悉的,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
他们不像上头几个兄弟一样,从成家时就离开了家乡,在另一个地方安家落户。
像他们这样,为了能更好的陪伴之女,从一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离开,太难了,也太不现实了,正常人谁敢这么干?
对此,周骜只是震惊的表示:“你爸妈真敢想,你也真敢做。”
难怪她说可能会被赶出家门。
对父母来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到头来破坏计划的,也是她。
其实,杭姿隐约能感觉到,计划被搅黄这件事对父母来说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那时候在想,这一定都是注定,都是命,算了,不折腾就不折腾了吧,在杭姿的健康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不过,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杭姿对他们的愧疚也越发深厚。
哪怕她的初衷是不希望父母为自己过度付出,欺骗始终是欺骗。
周骜想了一下,忽然问:“问你个问题。”
杭姿看他一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