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王薄大声的歌唱,即使数万好汉的声音依然压不住他动听的声音。数千只飞鸟呼啦啦的飞来,停在王薄身边的树枝上,专注的盯着这比鸟鸣更动听的歌声,数万字老虎狮子狗熊豹子兔子默默的围在了王薄的身边,温顺的趴着,找不到一点点凶悍的野性,唯有对王薄的歌声的倾倒和仰慕。

王薄张开双臂,继续对着红日歌唱,他将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啊!”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王薄优美的歌声,王薄不满的看去,却见无数的官兵狰狞的屠杀着山东好汉,一座座美丽的营寨,一条条比长城更加壮观的通道被大火点燃,在火焰中轰然倒塌。

“知世郎!救我!”一个红上衣背带裤的好汉跑到了王薄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大声的哀求着,眼中满满的泪水。

“知世郎,救我!”

王薄用力的点头,坚定地道:“我一定救你!来,给我唱‘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只要有勇气,只要肯拼命,官兵算什么?

那红上衣背带裤的好汉拔出刀,跟着王薄大声的唱:“……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王薄兴奋地点头,就是要有与官兵玩命,死了烂命一条的决心!他大声的道:“我知世郎定然带你们打败官兵,一统天下!”

那红上衣背带裤的好汉咧着嘴笑:“有知世郎在,我们一定……”

“噗!”那红上衣背带裤的好汉人头落地,一个官兵在他的背后露出身形,手里的钢刀上犹自带着鲜血。

“不!”王薄愤怒的嘶吼。

“你就是知世郎王薄?拿命来!”那官兵狞笑着,对着王薄用力的挥刀。

“啊!”王薄从梦中惊醒,仰身坐起。附近地上的几个山贼并没有被惊动,或者已经习惯了,惊动了也懒得理会。

一缕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户射入了茅屋之中,阴影斑驳。王薄坐在黑暗中深深的呼吸,终于渐渐的镇定,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自从逃出长白山以来,王薄每夜都会梦见在长白山被数万人恭敬的称呼这知世郎的美好日子,被数万人崇敬,想大碗喝酒就大碗喝酒,想抓个地主老爷家的小姐暖床就抓个地主老爷家的小姐暖床的生活幸福又温暖。王薄再一次深深的呼吸,鼻子中似乎犹能闻到那酒水和牛肉的香气。耳边,那数万豪爽好汉恭敬又贴心的“知世郎”的称呼清晰无比。

王薄嘴角露出甜蜜又凄惨的笑容,没了,一切都没了。他伸出手,看着长满老茧的手掌,抚摸那些地主老爷家小姐的柔嫩肌肤的触感还在,而她们的面容却从来不曾记住。作为英雄好汉,女人要多少又多少,怎么会在意地主老爷家的小姐?他微微的后悔,当时若是能够记住几张脸,如今也能好好的回味啊。

“王某一定要夺回我失去的一切!”王薄对着窗外的月色暗暗的发誓。

地上,一个山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果然又看见王薄对着月色咬牙狰狞,一点点询问或者捧场的意思都没有。那一缕淡淡的光明就像是王薄的决心,微弱,消失也很快,第二天晚上又会再来。

那山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每天还要早起寻找野菜,怎么有时间理会王薄?而且每天晚上都这么来一出,看也看厌烦了。

夺回失去的山寨,夺回被官兵抢走的一切?开毛个玩笑!即使王薄自己也是绝对不信的。数万人的大山寨,占据着整个长白山,兵强马壮,以为周围的县城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任由他想抢谁就抢谁,威风凛凛,却在一日之间被官兵剿灭,大军雄关灰飞湮灭。

王薄慢慢的躺会了床上,明天天明的时候,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与“夺回失去的一切”有关的行为。一场黄粱梦已经让他看透了自己的实力,能够在长白山傲啸山林,那只是因为山东处于几个大佬的地盘中间,为了和睦,成了三不管地带而已,长白山附近的小县城又没什么精兵良将。在高颖宇文述鱼俱罗联手开发山东之后,什么长白山数万雄兵,什么知世郎,什么替天行道,在官兵面前不堪一击。

王薄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亲信山贼,心中安稳了几分。没有这些亲信睡在脚边,他连睡觉都不敢,总觉得官兵随时都会冲进他的房间,在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

“睡吧,睡吧,明天,我一定会夺回我失去的一切。”王薄对自己说着根本不信的言语,几万人的大军都完蛋了,只剩下几百人,还东躲西藏,朝不保夕,怎么可能打败官兵,夺回失去的一切?梦话只是梦话,睡醒了万万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