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士卒随意的靠在城墙边,望着远处的铜川和关中天地,眼神茫然又凄苦。以为能够在李师明的军中大展身手,没想到没开打就投降了;以为遇到了仁义无双李建成的弟弟,得遇明主,没想到明主落荒而逃;以为可以建功立业,名留青史,没想到竟然成了胡魔头的手下,竟然要参与饿死千万关中人的惨案。

“我尉迟敬德,难道要遗臭万年吗?”那人叹息着。其余士卒听到了尉迟敬德的言语,笑着走开了几步,总有人以为自己是救世的英雄,却不知道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敬德,敬德!”风声中,有人低声喊着。尉迟敬德一怔,仔细的聆听。

“敬德,敬德,我是李师明。”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传进了尉迟敬德的耳朵中。尉迟敬德慢慢的转头,若无其事的四下张望,却没看见李师明的身影。

“敬德,我在城墙下的土里,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了!”李师明的声音中透着兴奋欣喜,以及疲倦。尉迟敬德仔细的打量城墙下,终于看到了某处泥土微微隆起,似乎有人趴着。

尉迟敬德立刻明白了,李师明逃出金锁关之后,每天一寸一寸的挪动,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到了这城墙下,又等了几天,才等到了他出现在城头。

“二公子。”尉迟敬德低声道,虽然不知道李师明为何逃走了又回来,但只看他花了几天的工夫不吃不喝的躲在泥土中,这份毅力就值得他佩服。

“等晚上的时候,你放根绳索下来,我要进金锁关。”李师明道。尉迟敬德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他装着继续感叹,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放一根绳子下去,李师明就爬的上来?灯火通明之下,这城头的守卫要眼睛有多瞎,才看不到李世民爬城墙?尉迟敬德实在想不出李师明要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进入金锁关的原因。逃出关中?这关中再怎么饥荒,都轮不到李师明挨饿;刺王杀驾?李师明的武力值就算增加一百倍,也不可能以一敌万;开城门,放关中大军进入金锁关?这种危险万分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李师明做。

李师明的声音中透着欢笑:“我要放火烧了金锁关!”

尉迟敬德一怔,陡然就明白了。他笑了,这李师明是值得作为他的主公的。

“好!我今晚三更的时候来放绳子。”尉迟敬德低声道,脸上露出了笑容:“二公子,你要保重。”

他大步离开了城墙的边缘,认真的与几个士卒执勤,仔细的望着远处灰蒙蒙的铜川,更远处碧蓝的关中。

……

“你们几个,就甘心任由胡雪亭饿死关中人吗?”某个营帐中,尉迟敬德低声问几个金锁关的关中士卒。

“休要胡说。”几个关中士卒脸色大变,盯着尉迟敬德。

“胡说?”尉迟敬德冷笑着,几天的接触,足够尉迟敬德看穿身边的士卒中,谁有野心想当大将军,谁只是混口饭吃,谁贪生怕死,谁又对关中千万百姓即将遇到的悲惨遭遇偷偷痛哭。

“我等躲在这金锁关中,自然是衣食无忧了,但这关中的家人老小,只怕要活活的饿死了。”尉迟敬德伸手指着某个士卒道:“你的儿子才三岁,怎么可能挨饿?只怕是熬不过一个月了。”那个士卒倒退了几步,无法说话。

“你的妻子老娘就在铜川,可是铜川大火漫天,又不见有援兵赶到,只怕是被胡雪亭尽数烧死了。”尉迟敬德指着另一个士卒道,那士卒颤抖了一下,死死的盯着尉迟敬德。

“你家中人口多,存粮也是有的,可是,能熬多久?半年?一年?”尉迟敬德指着又一个士卒道。

“你倒是了解的清楚。”某个士卒冷冷的道,心中后悔万分,这几日惶恐不安,人人心神恍惚,对自己的情况说得有些多了,竟然被尉迟敬德听得去了。几个士卒互相打量,倒也并不惊慌,哭个家中老小而已,难道也有死罪?这金锁关数千降兵,太原两万士卒,只怕有半数都在悄悄哭泣,总不能都杀了。

“我有一计,可以救关中老少。”尉迟敬德一字一句的道。几个士卒惊讶的看着尉迟敬德,一时之间不明白这是圈套还是真心。

“圈套?你们几个都是小兵,我设圈套捉拿你们,又有何好处?”尉迟敬德笑了。几个士卒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就是在降卒中钓鱼执法,那也该对准那些将领,抓他们小兵毫无意义。

“什么计策?”半晌,有个士卒慢慢的问道。

“放火烧关!”尉迟敬德一字一句的道。

“你疯了!”几个士卒惊愕的看着他,若是金锁关起了大火,这金锁关中的数万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