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后,他便切身体会到他哥虽然情商有问题,但至今没把锅摘掉绝非只该从自身找原因,因为他自认逻辑通顺陈述出的实情也并没有人相信。
“你不用再帮他辩解了。”祁姗说,“我知道你是大度,认为反正没出事便不想和这种人计较,但咱得意识到一点,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你过去纵容忍让他那么多年已经够意思了,他至今还得寸进尺活该付出代价,你又没招惹他,他凭什么平白无故地摔你一下啊?”
严筝见一味拆解事情经过没用,只得从动机入手,试着换种方式证明她猜测中的不合理性::“真不是我哥……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他非得求你让他进去摔我一下图什么?”
“那夏初当年照你额头砸那一下图什么?”严薇薇看严筝事到如今还在帮严穆找借口,想起他这些年为了拿钱给自己,让自己和孩子们过上优渥的生活,在严穆和夏初手里受了多少窝囊气,自责之余也狠狠翻给严穆一个白眼,“小筝,你不用再帮他遮掩了,依我看他之前纯属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才一个劲儿强调说他没认清夏初,他也是受害者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和夏初是物以类聚一丘之貉,摔你一下保不齐就为给他的好兄弟出气呢,觉得夏初是因为你才妻离子散在国内人人喊打待不下去的。不然你想他搞爸和妈的时候那么大能耐,干什么至于轮到夏初就哑火,让你养伤都养不消停,自己屁事不干,光眼巴巴看着你一个人扛夏初那个疯批?”
“艹,严薇薇你他妈说的是人话?”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没少为了痛快嘴拿夏初给亲儿子添堵的严穆让严薇薇如出一辙的口无遮拦气得一时间忘了这会儿让自己沉冤得雪才是当务之急,不顾一旁还有里昂,祁岚和徐念,当场为了撇清和夏初的关系爆出粗口,“什么叫我屁事不干?我天天杀出去抓夏初你没看到吗?我恨不得吆喝得全北京都知道老子但凡逮到他就剥了他的狗皮!”
“哦,那你逮到了吗?”严薇薇过去还当他没功劳有苦劳懒得和他计较,这会儿听他居然拿这种半点结果没有的事邀功便哼笑一声,“我告诉你严穆,你少在我家孩子面前说脏话,我们学汉语学得好好的,教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严穆低头看看严薇薇身边一直乖乖叫自己大舅舅的谢尔和琳恩,声音一滞,再开口时虽然语气依旧不善,措辞倒是文明了很多,“……我是主观上想爆粗吗?还不是你空口白牙污蔑我到现在依然包庇夏初那个王八蛋在先?”
“我怎么污蔑你了?你扪心自问,自从你放出话来说要抓夏初过去多久了?”严薇薇一叉腰,据理力争,“从一月份小筝出事开始,说好一个月,结果一个月之后又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又一个月,你搁这儿演《无间道》呢,一晃儿已经五月份了!法国同性婚姻法律承认知道吗?再有几个月没准他都把和祁诺的结婚证拍你脸上回来和小筝抢家产了!啊对,他中途甚至还回来离了趟婚,廖衍川都抓到活的了,你愣是赶到机场的时候他回美国的飞机刚飞走,哪来那么多巧合啊你和我讲,你再说没有你舍不得故意放水的原因?”
“那不是因为他一直带着祁诺,在巴黎时也是祁姗爸妈亲自给放走的吗?我逮夏初剥皮前也得考虑一下万一祁诺拦夏初前面,让我先剥他的怎么办吧?”严穆被严薇薇的诘问噎得接二连三的语塞,半晌回味过来,谁都有资格说他不做事,唯独严薇薇没有,果断回怼“别管我最后有没有把夏初抓回来,我好歹还在抓,你干什么了?合着费劲巴拉养活你自己和俩孩子,不再问严筝要钱就叫做事了是吗?你自己的孩子你该养,嫌我逮不回夏初你逮个活的回来给我看看啊,你那个把严筝手指和腰椎打断的金主还在逃呢,你如果逮到他有悬赏,十万欧小一百万人民币,照你这俩孩子养一个月都顶不上我家严懿给手游充一次值的培养方式,足够你把孩子养到成年。”
……说句实在的,严穆和严薇薇如今吵归吵,但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统一战线加上到底有血缘加成的原因,居然生生吵出了妹妹吐槽哥哥,哥哥反过来揭妹妹短的欢喜冤家感。
严筝不难看出他们相处起来早不似过去那样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因此除了脑仁被他们吵得有点疼之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索性让他们先吵着,自己叹了口气,对一旁看了好半天热闹的医生说:“可以麻烦您去调一下病房监控吗,这件事应该只凭口舌说不清了。”
“成。”医生热闹瞧得差不多了,乐呵呵地摇摇头,带着笑意揶揄严筝,“我们做医生的碰上你这种病人也挺够呛,情况不好的时候搞得一伙人吵,现在情况好了还搞得一伙人继续吵,本来腿上恢复知觉是一件挺好的事,没准复健效果好都可能不会瘫痪了,你要不自己试那一下是不是不会起这么多幺蛾子,眼瞅在医院待小半年了,有情况叫医生都记不住……”
医生说着说着,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准确说是当他说到“不会瘫痪”几个字后,原本各吵各的各执一词的众人便不约而同地被震慑得再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皆目瞪口呆惊讶不已看着他也看着严筝,把仅仅是如实道出检查结果的医生都看得心虚了起来。
“那个……我……还去调监控吗?”这群人毋庸置疑没有一个好惹,不知所措的医生只得向严筝求助,低头迟疑地望着那个和他同处视线焦点,却泰然自若的少年。
似乎,也许,差不多,不用了……?
调监控不是严筝的目的,让大家好好听他说话,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明自己好好地养着伤,怎么就任谁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地把自己从病床上掀下来,不料耳侧忽然响起“哇”地一声。
——他的小姑娘一如他刚撑过第四次清创手术的生死劫那般,死死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她值得更好的我。……
按照医生的说法, 腰椎骨折造成的瘫痪归其缘由是椎骨断裂造成的内神经损伤,导致骨头长合后受损神经也很难修复,进一步才诱发了下肢知觉的丧失。
可这里的很难修复并非意味着完全没有修复概率, 严筝有一点很幸运, 便是第五节腰椎骨折严重归严重, 但更多是外层保护骨骼的碎裂,脊椎并没有彻底截断,得益于此,运动和感觉的主神经也并没有受到无法修复的损伤。
“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只是说他即便保住性命也有很大概率瘫痪。”医生重申过去的诊断, 摇摇头道, “但是……”
但是什么,不用医生说在场的祁姗等人也明白, 但是那时病危通知一张张下,因为留住他这条命都是奢求, 他们根本不敢奢求他能更近一步, 不只是活下来,还有希望摆脱下半生与轮椅相伴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