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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万丈辉光 夜羽乱 1313 字 2022-10-03

——曾经的天之骄子,耀眼星辰被彻底打碎了所有光鲜亮丽的伪装,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额头和手臂都带着伤打着厚厚的绷带,瘦得几乎不成人形,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完全深陷在眼窝里,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外人在时木泽凯还能努力压抑自己的私人感情,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先处理工作上的事,这会儿终于只剩了严筝一人,声音都打着颤,“严筝,你之前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对方聘请的技术顾问是木泽凯这点于严筝而言也属意外,他已经太久不敢去回想过去的事,如今面对故人的诘问,除了哑口无言,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只能强迫自己去触碰那段之前一度被划归为禁忌的记忆,想起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又和木泽凯说过什么。

结果就是不得不再一次回到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和徐念反目成仇后,感情上陷入迷惘的他根本没时间去疗愈休整心情,□□和徐父等着他去偿还赎罪,他挖空心思保住的两个哥哥却认为他是罪有应得,炎夏和夏初一样不能少管,那些会时不时把一切翻出来证明他就是人渣的酒局也比过去更加频繁。

现在想来,他那时是靠什么支撑着没有荒废学业的呢,好像只是贪恋学校和实验室里纯粹由知识带来的安宁,同时也憧憬着赎清身上罪孽后的生活——他对名和钱从来没多少渴望,只希望能平平顺顺地度过余生,有份养活自己却对金融行业的哥哥毫无威胁的工作,爱情不敢再想,只愿有几个真正属于他,能聊到一起,不拿他当狗的朋友,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不用再为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忙碌,可以坐下来安安心心地看几本闲书……就这样跟着导师一路读硕读博留校曾经是他给自己设想过的,最稳妥且愉快的出路。

木泽凯说羡慕他,他又何尝不羡慕木泽凯。

明明木泽凯已经拥有了他奢求的一切——和睦的高知父母,能够专注于自己喜欢领域的权利,一个干干净净的过往和注定会明朗的未来。

想到这里,严筝眼睛里已经渐渐溢满了挣扎和痛苦,如今他和木泽凯的处境无疑证明了他那时的野望有多么不自量力。

木泽凯果然成为了他们那个专业的佼佼者,就读于世界顶尖学府哈佛,才研二就拥有独立担当科技公司技术顾问的能力,而他根本没能赎清身上的罪,非但没有,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害得他心爱的姑娘总在难过,甚至都没办法同他谈一场能被父母认可祝福的恋爱。

学校里传出他即将作为炎夏唯一的练习生参加选秀综艺的消息之后,木泽凯曾私下来找过他,这位有着自己骄傲的优等生第一次对他坦诚了之前的眼红和钦羡,也劝他不要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去拿人生的关键选择开玩笑,他听说了他放弃直博名额的事,就为了去参加一个靠噱头博眼球的偶像选秀。

木泽凯并不是瞧不起镜头前光彩夺目的明星,严筝要真是选择去一心一意当演员或者模特他也不会如此反对,关键就是严筝选择的出道方式和领域根本不像是准备踏踏实实做艺,好像就是打算享受一时的爆红和追捧,然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和之前好多选秀出身的艺人一样,吃过资本红利后又很快沦为时代的快消品,白白浪费天赋荒废学业,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木泽凯不想因此失去一个目标和对手,全当一直担当众人焦点的严筝是年少气盛,被近前的名利迷了眼。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那个一惯优越的少年会在听他说完这些后难以置信地望了他好久,总算说出的答复也和他所做出的预期南辕北辙:“认可我作为对手,你……这么抬举我的吗?抱歉,我有点意外,因为没想过能有和你相提并论的荣幸,也没想过你会为了我的私事专程过来找我。”

就这样,他从严筝那里听来了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少年背后拥有着怎样鲜为人知的心酸苦楚——和娱乐圈走得近?那是他因为给影帝夏初做助理,只能去和很多名流大佬应酬,处理炎夏公司的事;花费大量精力沉迷游戏?要知道夏初的游戏账号都托管在他这里,他的助理业务囊括游戏代练,一旦练不好他的存在就没有价值;去做模特?他也不想,但明星生活助理的工资标准摆在那里,他既要上学还要养活自己,不去做的话他就得去喝大北京夹杂着雾霾的西北风。

去竞选学生会长和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也是为此,用严筝自己的话说,周围优秀的同学太多,他没有木泽凯那么厉害,如果不想方设法加点学分,极有可能拿不到国奖。

国家奖学金对木泽凯来说只意味着父母的夸奖和可以随便买点什么作为自己的奖励,对严筝来说却更是实打实的8000块钱,不算寝室的住宿开销,可以交一个半学期的学费。

“可你平时穿着打扮也不便宜……怎么可能这么缺钱?”木泽凯的认知被震得稀碎,几乎也怀疑严筝是在诓他。

严筝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颇有几分无奈地摇头:“啊这个,当模特还有一个好处,品牌方经常会送衣服,可以节省一部分开支……但这些时尚品牌怎么说呢,好多质量都和纸糊的一样,洗不了几次就能破成抹布,只能走量换的勤,而且冬装少夏装多,幸好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我抗冻的本事也磨练出来了。”

木泽凯至今记得,严筝大概是觉得他嘴巴紧又和娱乐圈扯不上关系,再加上感激他专程前来相劝,所以对他多说了一些事。

首先严筝比任何人都清楚选秀和偶像意味着什么,之前没有任何唱跳基础的他没打算也不可能出道,他哥和夏初前期培训加上后期营销总共给他五十万,去调下脸整个容的资金都没有,送他过去的目的无非是不甘心炒这么热乎的综艺,炎夏传媒作为国内头部的娱乐公司居然没有练习生业务,分不上一杯羹,想让他上去尽可能多站几期,给自家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带带热度,抢几个热搜。

“我欠我哥他们的,不只是情,也有好多好多钱。”当木泽凯反驳直博名额宝贵,严穆和夏初不能为了这种闹着玩一样的理由叫他丢掉机会时,严筝终于不笑了,他凝视着木泽凯的眼睛里闪烁出几分黯然,叹了口气道,“除了他们,我需要赎罪还债的人还有很多,我也想像你一样没有后顾之忧地钻研自己喜欢的事,但前提是先把这些偿还清。你继续往前走吧,我觉得我还会回这条路上找你,到时候如果你还认为我配做你的对手,我就多给你添几年堵。”

“严筝,我记得你那时对我说的话。”即便后来严筝当真出了道,又被卷入各式各样的流言,木泽凯也始终相信着二人的约定。

直到这次阔别三年的再遇,如果不是刚刚他与自己谈起专业知识时的游刃有余,木泽凯都不敢确认眼前这个枯槁衰弱的少年就是严筝本人:“你是……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吗?”

严筝的脸色发白,回想起那个未能兑现的承诺,又暴露了自己如今的不堪,他没空去思考更多的客观原因,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自我问责和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