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流速渐渐加快,理智在疯狂地叫嚣,呼吸交错间变得炙热。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破土,正往不可控制地方向野蛮生长,慌乱中不知咬破了谁的嘴唇,舌尖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何炀“嘶”的一声皱起眉,小皇帝趁着这个间隙快速偏过头,平复着杂乱无章的呼吸。

他双臂抵在何炀胸口,姿态防备,但那里有一道经久难愈的旧伤,他不敢用力。然而何炀却不管不顾地欺身而上,盯着小皇帝泛起水雾的眸子,眼神轻佻:“子瑜,你这算是欲拒还迎吗?”

“你——”小皇帝神色羞愤,殷红的嘴唇微微颤抖,话音哽在喉咙里,他的目光落在了何炀唇角的血珠儿上,那是他慌乱之中咬的,力道不轻,伤口还在渗血。

何炀似乎没有察觉,本能地舔了下伤口,舌尖灵巧地卷走了血珠儿,凭空生出几分魅惑,小皇帝睫毛颤了两下,不敢再看,哑声道:“季霄,你是在报复我,对吗?”

何炀愣了一下,这是褚子瑜第一次在他面前放下帝王的架子,虽然仅仅是一个称谓的变化,但这背后暗藏的意义却异常深远,他一时间有些许恍惚,拿不准季霄应该是什么态度,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道:“怎么会?”

小皇帝静默了一瞬,表情空白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恨的到底是褚子瑜,还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他没有抬眼,眼泪却悄无声息地从睫毛下滚落,顺着眼角划过脸颊隐于墨发。

六年时光随着一滴泪飞速掠过,那些被打碎的记忆像一块块尖锐的玻璃,越是拼命追逐,越是鲜血淋漓。

褚子瑜一个人在幽长的甬道上奔跑,沿途留下一串暗红的血迹。

那年他刚满十六岁,从太傅大人那里得知季霄因谋逆之罪入狱的消息,失手打碎了准备送给季霄的玉佩。

阴云密布的下午,他一路攥着碎片,掌心被割的鲜血淋漓,不顾门外宫人的劝阻,执意闯入御书房,问他父皇讨要个说法。

彼时朝中几位大臣都在,他身为一国太子如此失态,引得皇帝震怒,罚他回宫禁足。

但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种将他隔离在外的保护,但他偏要一意孤行,在御书房外从下午跪到深夜,从大雨滂沱跪到月朗星稀,期间无论谁来劝,他都只有一句:“季霄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太子生母早逝,皇帝一往情深再未轻许他人,褚子瑜这一跪最终还是把皇帝的心跪软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不得不早做筹谋,看着底下一意孤行的褚子瑜,老皇帝心知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幽幽叹了口气,问:“你想如何?”

那时的褚子瑜心性天真纯善,他来不及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只凭意气行事,跪在冰冷潮湿的石阶上哀求道:“求父皇放过季霄。”

“朕不会要了他的命。”皇帝两鬓斑白,声音苍老,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颓败之气,但那一双锐利的眸子依稀可见当年英姿,他坐在龙椅上看着褚子瑜,面色岿然不动:“但这皇城……留他不得。”

“什么?”褚子瑜淋了一场大雨,此刻唇色发白,似是听不懂老皇帝话中的意思。

“从即日起,季霄以戴罪之身放逐关外,现下押送他的囚车已经出了城门……”

“父皇!你怎么可以——”

褚子瑜声泪俱下,骤然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向门外。

一场秋雨一场寒,月光下季霄回头看了眼皇城,季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而等褚子瑜赶到时,城楼上只剩下茫茫夜色,身后一群太监侍卫跟了上来,传达皇帝的命令,他一概充耳不闻,过了半晌,褚子瑜垂下眼睫,冷声吩咐:“备马。”

命运在他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出现交叉,回忆戛然而止,小皇帝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像是陷入一场无边的梦魇。

何炀还没想出那个问题的答案,一转眼却发现小皇帝情况有些异常,可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褚子瑜突然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这个举动引得何炀一阵错愕。

然而等他回过神,小皇帝的手已经攥住了他腰间的匕首,何炀毫无防备,浑身要害都暴露在刀锋之下。

这是个令他一击毙命的绝佳机会,连系统都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可令人没想到是,寒光从何炀眼前闪过,最终却抵在了褚子瑜的胸口,他双眸血红,将刀柄递到何炀手中,声音嘶哑道:“季霄,杀了我吧,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指尖相触,何炀被迫接过了匕首,刀尖抵在大红喜服上,像是寒冰与烈焰的交融,只要他的指尖稍微施力,那喜服便染上愈发靡丽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