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身强体壮,却摇摇欲坠,行了几步,控制不住一般跌倒在蒲团上。
喉结蠕动,那男人扬起脖颈,眼泪徐徐滑落,艰难地开口,低沉的嗓音染了哭腔。仔细分辨,可以听出“柏舟”这两个字。
他的少年,走了。为了替他挡住那一剑,殷红的血染红了少年的素白衣裳。经年以后,想起来少年青葱般的手指缓缓松开他的衣襟的情形,他依然觉得凛冽的寒风从心口呼啸而过。
攥紧拳头,他察觉到指甲插进肉里,耳边隐隐约约有水滴落地的声音,鼻腔里氤氲着血腥味。感官如此敏锐,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木愣愣地跪着。
跪了许久,他终于从一团混沌的记忆中抽出神来,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忽然,他看见了地上月白色的花朵,瞪大了眼,猛地起身。
谁放进来的!不知道柏舟不喜欢这种花吗?男人在心里怒吼着,面上却淡定得很,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随手一般拔刀出鞘,喊了一声:“来人。”
听见声响,杂役弟子蹑手蹑脚,弓着身子走进来,低头,不敢看他,行了一礼,道:“不知长老有何吩咐?”
冰冷的目光在花上扫了一圈,其断握着刀柄的手有些紧:“是谁将那个东西拿进来的?”语气甚是冷酷,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看了一眼地上的花朵,杂役弟子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回话:“回长老,昨个儿妙春长老过来,说每日让您看见了新鲜有趣的东西会好一些。便有弟子大胆,摆了一枝花在这里。”
这花本是好端端地放着的,谁知道其断的意流突然失控,将殿内弄得一片狼藉。
“新鲜?有趣?”其断站在满地狼藉里,寒着声重复这两个词,看向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
眼看着杂役弟子打了个寒颤,其断手腕一转,寒光映在刀刃上,道:“本座的爱徒最厌恶这东西,你竟敢不知?”
杂役弟子怔住了,旋即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抬起头,脸上发蒙的神色不似作假:“可是,长老,您并未收徒啊。”
一股寒气从地底下直直地冲上来,其断的整颗心都被丢尽了冰窟里。他的刀毫不犹豫就架在了杂役弟子的脖子上:“本座当众收柏舟为徒,此生也只有这一个弟子,你莫不是活腻了?”
多年前,柏舟就在他身旁,可他碍于伦理世俗,纵然心中有了别样的情愫,也只能师徒相称。这个人当真是找死,居然敢连师徒之名都否认。
虽然不清楚长老在说什么,杂役弟子却听清了“柏舟”这个名字。刀就在脖子上,电光火石之间,他鼓起勇气道:“长老说的,是那个外门弟子,掌门的骨肉吗?”